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朱琳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周嫂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刚沏好的热茶。
“妹子,早。”周嫂将茶杯放在桌角,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看见你和小姨一家团聚,我这心里头是真高兴。这万里迢迢的,血脉亲情到底还是割不断。”
朱琳放下手中的报表,也笑了笑:“是啊,周嫂,我也没想到。大概是老天爷看我一个人在这边太孤单,给我送亲人来了。”
“可不是嘛!”周嫂走到窗边,一边整理窗帘一边说,“对了,你上次让我琢磨虎子和妞妞工作安排的事,我思来想去,有了几个主意,想听听你的意思。”
朱琳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说。
周嫂坐下,掰着手指头说道:“虎子那孩子,看着机灵,力气也不小,虽然读书晚,但肯学。妞妞文静些,手巧。我想着,有几个去处:一个是让他们去技术学校的预科班,跟着打打基础,学学识字算数,再看看对哪行有兴趣;一个是直接去厂里,虎子可以跟着老师傅学钳工或者装配,妞妞可以去缝纫组或者后勤仓库,活计都不重;还有一个……就是看你对这两个孩子有什么特别的期望没?”
朱琳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她沉吟了片刻。对小姨一家,她心怀天然的亲近和责任,希望他们过得好,但也不愿因自己的关系就给予特殊照顾,反而可能害了他们。让两个孩子学到安身立命的真本事,才是长远之计。
“周嫂,你的建议都很好。”朱琳缓缓开口,“不过,我想……还是让他们学技术吧,真技术。去黄浩的汽车厂,从最基础的机床操作学起。”
周嫂微微一愣:“去汽车厂?学机床?那可是又苦又累,还要动脑子,规矩也严。虎子还好说,妞妞一个女娃子……”
“女娃子怎么了?”朱琳抬眼,目光清澈而坚定,“李燕、小翠她们,不也是女娃子?现在不照样能在顶楼研究室里讲解高温合金,带着一群大学生做研究?我们矿区,不看出身,不看男女,只看能力和心性。妞妞如果自己愿意,为什么不能学?机床操作、看图识图、精密加工,这些本事学到手,走到哪里都饿不着,比缝纫、管仓库更有分量。”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了些:“当然,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周嫂,你先去问问虎子和妞妞,还有小姨和姨夫的意思。如果他们愿意,就带他们去见黄浩。告诉黄浩,人我交给他了,一视同仁,从学徒工做起,该骂骂,该教教,不用看我的面子特殊照顾。吃得苦,学得进去,将来自然有出息。吃不了苦,或者实在没兴趣,我们再想别的路子。”
周嫂看着朱琳认真的神情,心中了然。朱琳这是真心为两个孩子长远打算,不想让他们变成依赖关系的“关系户”。这份用心,比直接给个清闲肥差更显珍贵。
“我明白了,妹子。”周嫂站起身,“你放心,我这就去问,也把你的意思跟他们说清楚。”
当天下午,周嫂就带着有些紧张又充满好奇的石虎和妞妞,来到了车辆制造厂。黄浩正在总装线上检查一批即将下线的军用卡车,听到周嫂说明来意,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半大孩子——男孩眼神里有股山野的机灵劲,女孩则有些腼腆但目光清澈。
“老板的弟弟妹妹啊……”黄浩用沾着油污的手套挠了挠头,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行!周嫂你放心,交给我。老板的意思我懂,一视同仁,从基础学起。”
他蹲下身,平视着石虎和妞妞:“虎子,妞妞,来工厂学技术,可不像在山里跑着玩。要守规矩,要听话,要不怕脏不怕累,更要动脑筋。一开始可能觉得很枯燥,很辛苦,还可能因为做不好挨批评。你们怕不怕?”
石虎挺了挺小胸脯,大声说:“不怕!我爹说了,学好本事才能立住脚!我能吃苦!”妞妞看了看哥哥,也小声但坚定地说:“我……我也不怕,我会认真学。”
“好!”黄浩拍拍他们的肩膀,“那从明天开始,你们就是车辆厂最小的学徒工了。先跟着我,从认识工具、打扫车间、看懂安全标识开始。一步一步来。”
周嫂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对黄浩说:“黄浩啊,朱琳丫头有你们这帮实心实意帮她、又这么明事理的年轻人帮衬,真是她最大的福气,也是咱们大家的福气。”
黄浩闻言,却认真摇了摇头:“周嫂,您这话说反了。是我们有福气,能遇到老板。要不是她当初把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工人当人看,给我们机会,教我们本事,给我们指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混日子呢。是她改变了我们很多人的命。教虎子和妞妞,那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回报。”
周嫂听了,眼眶有些发热,连连点头:“好,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那这两个小的,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周嫂。”
从那天起,石虎和妞妞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穿戴好略显宽大的工装,跟着工友们排队进厂。一开始,他们的工作确实是最基础的:打扫铁屑,擦拭机床,递送工具,辨认各种扳手、卡尺的名称和用途,背诵安全操作规程。车间里噪音大,油污重,对于两个在山野里跑惯了的孩子来说,既新奇又有些难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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