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安托法加斯塔港,海风裹挟着咸涩与忙碌的气息。在冯斯·乔伊斯的贸易公司办公室里,周嫂正与乔伊斯就一批新到的机床配件价格进行最后的磋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堆满文件和样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乔伊斯示意稍等,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家三口,男人约莫五十岁,身材瘦削但脊背挺直,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虽然浆洗得有些发白却十分整洁的旧西装,眉宇间透着学者的儒雅与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他身旁是一位气质温婉的妇人,同样衣着朴素,手里紧紧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睁着大眼睛好奇张望的男孩。
“先生,您好。我们是卡尔·费尔斯船长介绍来的。”男人用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声音略显沙哑但很有礼貌,“我叫弗里德里希·穆勒,这是我的妻子安娜和儿子小汉斯。船长说,或许能在您这里,或者通过您联系到那位在沙漠开矿的朱琳女士,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
乔伊斯一愣,皱了皱眉:“费尔斯船长?他是我表哥,但我没听他说起过……”他话音未落,他年轻的妻子急匆匆地从楼上电报室下来,手里拿着一张刚译好的电报纸。
“亲爱的,刚收到的,费尔斯表哥发来的。”妻子将电报递给乔伊斯。
乔伊斯接过,快速扫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刚才的疑虑烟消云散。“啊哈!原来如此!费尔斯这个家伙,总是喜欢给人惊喜。”他转身热情地对穆勒教授一家说道,“欢迎欢迎,穆勒教授!电报上说了,你们是他的朋友,遇到些困难,让我务必帮忙。你们运气真好,这两位女士,”他指了指周嫂和秦氏(秦氏刚刚也闻声走了过来),“正是朱琳女士的得力助手,今天正要返回矿场。你们可以跟她们一起走!”
乔伊斯热情地给双方做了介绍。周嫂和秦氏打量了一下这一家子,尤其是穆勒教授那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和他妻子温柔而坚韧的眼神,心中大致有了数。她们知道老板朱琳向来求贤若渴,尤其对真正有学问的人十分尊重。
“既然是费尔斯船长介绍的,又是落难的知识人,我们自然要帮忙。”周嫂用简单的英语说道,语气和善,“教授,夫人,还有小汉斯,如果你们不介意沙漠里的条件,可以先跟我们回矿场。老板朱琳女士最是敬重读书人,一定会妥善安排的。”
穆勒教授一家闻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和感激的神情。他们从动荡的欧洲流亡至此,盘缠将尽,前途渺茫,费尔斯船长的指点几乎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今看到希望,安娜夫人眼眶微红,连声道谢。小汉斯也乖巧地用德语说了声谢谢。
下午,处理完港口事务后,周嫂和秦氏便带着穆勒教授一家,登上了返回矿区的卡车。起初,教授一家对“沙漠矿场”的想象是荒凉、艰苦、尘土飞扬的。然而,当卡车驶入矿区范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笔直平整的硬化道路两旁,是新栽不久但已经成活、开始抽枝展叶的行道树。穿着统一橘红色马甲的智利工人,正驾驶着水罐车,或者提着水桶,细心地给树木和路边的花圃浇水。更远处,排列整齐的居民区房屋虽然样式朴素,但干净整洁,不少屋前屋后也种着耐旱的绿植,甚至有妇女在自家小院里晾晒衣物,孩子们在空地上玩耍。空气里不再只有干燥的沙尘味,隐约还能闻到草木的清新和水汽。
“这里……不像矿场,倒像是一个规划得很好的小镇。”安娜夫人忍不住低声对丈夫说道,眼中充满了惊讶。
穆勒教授默默点头,他看到了秩序、整洁,和一种蓬勃的生气。这与他对南美沙漠矿区的刻板印象截然不同。
卡车在矿区中心的行政办公区停下。周嫂带着他们来到了朱琳的办公室。
朱琳正在审阅一份技术学校的扩建方案,听到敲门声和周嫂的汇报,她抬起头。当看到走进来的穆勒教授一家时,她立刻起身,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周嫂将乔伊斯的电报递给朱琳。朱琳快速看完,了解了大致情况——一位因战乱和局势被迫离开德国的大学教授(电报中提到其在机械工程和物理化学方面颇有造诣),携家带口流落至此,希望能找到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
“弗里德里希·穆勒教授,安娜夫人,还有小汉斯,欢迎你们来到矿区。”朱琳用流利的德语说道,这让穆勒一家更加惊喜。“我是朱琳。费尔斯船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路辛苦了,请坐。”
亲切的母语问候瞬间拉近了距离。朱琳询问了他们一路的经历(教授只简单说是“局势所迫”),表达了同情,并明确表示:“我这里虽然条件有限,但正需要像教授您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知识是无价的,不应该被埋没在生活的困顿里。”
她当场就做出了安排:教授和他的妻子,可以先在技术学校担任教师。教授可以教授数学、基础物理、机械原理等课程;安娜夫人如果有兴趣,可以教授德语、或者负责一些文书、图书馆管理工作。至于小汉斯,可以直接进入矿区附属的小学就读,那里有中文、西班牙语和基础文化课程,能让他尽快适应新环境,也能学习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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