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名年轻大学生的到来,如同在朱琳精心浇灌的工业苗圃里,移植进了一批生机勃勃、根系深厚的树苗。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更系统的理论知识,更是一种对新知如饥似渴的探索精神和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关怀。朱琳看着这些略显书卷气却眼神坚定的面孔,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与希望交织,化作了更清晰的路径。
她亲自安排,将这三十名大学生打散,分配到技术学校各个关键工位,特别是围绕那几台核心机床和新的发动机研究组。他们的主要任务明确而艰巨:学习并最终掌握卡车发动机的制造与维修技术。这是从“会用”到“会造”的关键一跃,也是朱琳长远蓝图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机会很快到来。两辆立下汗马功劳的“百吨王”巨无霸,在经年累月的高负荷运转后,发动机先后出现了严重故障,内部关键部件损坏,以当前技术条件几乎无法修复。这看似是挫折,朱琳却将其视为绝佳的教学契机。
她再次动用了“火种”系统,兑换了两台与“百吨王”同型号、但经过内部优化(仍伪装成“美制原厂备件”)的柴油发动机。替换工作迅速完成,保障了运输命脉的畅通。而那两个拆下来的、内部结构暴露无遗的损坏发动机,则被小心翼翼地运回技术学校,放置在新建的、宽敞明亮的“动力实验室”中央。
它们成了最珍贵、最直观的教具。德国机械师冯迪斯等人,带着第一批已经能熟练操作机床的学徒,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卸这两台庞然大物。每一个螺栓、每一个齿轮、每一根曲轴、每一个气缸的拆解过程,都伴随着详细的讲解和图示。油污和金属碎屑仿佛都变成了知识的载体。
大学生们围在四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结构、原理、材料、公差配合、故障可能的原因……他们白天观摩拆卸、记录数据、参与部分非关键部件的测量与绘图,晚上则聚在一起讨论、消化、甚至争论。语言起初是障碍,但这些年轻人的学习能力惊人。他们白天跟着德国技师和华人翻译学技术术语,晚上互帮互助强化记忆。短短五天,已经有数人能够用结结巴巴但准确的德语,向冯迪斯直接请教专业问题。
“为什么这个轴承的磨损呈现不均匀状态?”
“如果这个凸轮轴的材料换成更高强度的合金,寿命能提升多少?加工难点在哪里?”
“燃油喷射系统的这个阀件,精度要求是多少微米?我们现有的机床能达到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有些甚至超出了当前维修的范畴,指向了设计与改进。冯迪斯和其他德国技师起初有些惊讶,随即是发自内心的欣赏。他们见识过勤奋的第一批学徒,但这些大学生展现出的理解深度、逻辑思维和求知欲,又是另一番境界。德国人固有的严谨与对知识的尊重,让他们对这些好学的中国青年倾囊相授,讲解得比带第一批学徒时更加深入和系统。
理论与实践的火花在碰撞。当损坏的发动机被完全拆解,零件分类摆放后,朱琳下达了新的任务:尝试测绘、仿制其中部分非核心但损坏的部件。第一批学徒负责利用机床进行加工,大学生们则负责校核图纸、计算公差、选择合适的材料和热处理(初步)方案。车间里,机床的轰鸣声、德语的讲解声、中文的讨论声、图纸的翻动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就在这样紧张而充实的学习与实践中,时间悄然流逝。沙漠的温差变化提示着季节更替,而当智利的夏日阳光正烈时,遥远的东方故土,迎来了农历新年。
这是朱琳和她的追随者在智利度过的第二个春节。尽管远隔重洋,身处异域,但年的氛围不能少。朱琳提前下令,矿区及生活区全体放假一天。周嫂、秦氏等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张罗,通过费尔斯的船队和本地渠道,采购了面粉、猪肉(制成腊肉)、活鸡鸭、鱼干、各种干菜、糖果,甚至设法弄到了一些鞭炮和红纸。
除夕那天,整个生活区热闹非凡。家家户户贴上了手写的春联和福字(红纸是稀罕物,轮流使用),空气中弥漫着炖肉和蒸馍的香气。技术学校的学员们和德国技师们也受邀参加,冯迪斯等人好奇地品尝着饺子,听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感受着这种完全不同于圣诞节的、热闹喧嚣的东方节日氛围。
食堂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宴会厅,摆了长长的桌子。朱琳发表了简短的祝酒词,感谢所有人的辛勤付出,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平安进步,也遥祝故乡亲人安康。虽然没有亲人团聚的温馨,但同甘共苦的伙伴情谊、对未来的共同期许,让这个异国的春节充满了别样的温暖与力量。
而在遥远的德国,刘军、水生、朱史敏等人,也在以他们的方式度过这个特殊的新年。一年的磨砺,早已洗去了他们初来时的青涩与迷茫。语言关是最大的拦路虎,他们没少因为理解错误或表达笨拙被严厉的德国教官骂作“笨蛋”(Dummkopf)。但骨子里的坚韧和明确的目标支撑着他们。他们抓住一切机会学习德语,找华人留学生帮忙,互相抽背单词,甚至在梦里都在嘀咕军事术语。汗水没有白流,半年后,大部分人已经能够进行基本的专业交流,学习的效率骤然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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