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滑入1921年6月,南半球的智利沙漠迎来了相对温和的冬季,而遥远的中国南方,已是湿热难当的盛夏。
穆勒船长的新婚蜜月被压缩到了最短。与心爱的姑娘在汉堡匆匆举行婚礼后,他吻别了妻子,再次踏上了熟悉的东方航线。只不过,这次他的“贝尔法斯特快车”号旁边,多了一艘由他大舅子指挥的、吨位稍小的姊妹船。两艘船满载着欧洲的工业品和南美亟需的物资,更承载着船东(实为朱琳)的一项重要任务——接引新一批移民。
与此同时,在上海码头,一个化名“唐大雷”、面容愁苦的年轻“流民”,已经混迹在焦急等待的人群中多日。他问询的姿态显得笨拙而急切,与周围那些同样渴望改变命运的人们并无二致。只是那偶尔掠过码头海关和外国船只的锐利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与阴鸷——他,“毒蝎”,特高课精心训练的渗透者,接到的命令是务必搭上穆勒的船。
穆勒的船队因婚礼耽搁,航程略有调整。它们先抵达中国东北,卸下部分货物并接上少数移民,然后沿着海岸线南下,经天津、青岛、广州、福建,最后才于五月底驶入上海黄浦江。
当那两艘略显陈旧但保养得当的远洋轮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码头沸腾了。“毒蝎”随着汹涌的人流,凭借着伪造得几乎天衣无缝的身份证明和经过打磨的“悲惨经历”,顺利通过了虽然严格但并非无懈可击的登船检查。他低着头,缩着肩,完美地融入了一千多名满怀希冀与离愁的移民之中。
在武汉,船队进行了最后一次大规模人员补充和物资补给。码头上,白发爹娘拉着儿子的手,年轻妻子抱着幼子望着丈夫,千叮咛万嘱咐:“到了那边,勤快些,多挣些钱……家里有我们,放心……”汽笛长鸣,铁锚起航,岸上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唯有滚滚长江水,载着满船的思念与未知,东流入海。
海上两月的漂泊,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漫长而煎熬的,但对“毒蝎”而言,却是绝佳的观察与适应期。他默默记下同船者的籍贯、性格特点,练习着带各地口音的汉语,进一步巩固自己的伪装。他得知目的地是智利一处新开发的铜矿,听说那里待遇不错,但管理严格,还有自己的护卫队和学校。这些信息让他既感到挑战,又隐隐兴奋。
而此时的智利沙漠,技术学校的主体建筑已然矗立在三矿中心。红砖灰瓦,宽敞的窗户,分隔明确的教室、实操车间和宿舍区,只差最后的内墙抹灰和细节修整。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等待着注入知识与技能的活力。
佐藤一郎的商社按时支付了上一批铜锭的货款,并再次订购了更大的一批。在返回港口的路上,他的一个随从,也是潜伏的军方人员,低声道:“佐藤君,对方的护卫明显比上次更严密、更专业了。常规的窥探很难再有效果。”
佐藤望着车窗外荒凉的景色,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用略显生硬但故意带点文绉绉的汉语说道:“蝎子既已出动,我等便静候佳音即可。支那人有句古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他们先忙着建设他们的‘乐园’吧。”他最近确实沉迷于阅读中文典籍,试图从文化层面理解对手,尽管其目的阴暗。
两个月后,穆勒兄弟的船队终于抵达智利港口。码头上,除了例行接船的乔伊斯办事处人员,还整齐停放着数十辆卡车,其中包括那两辆显眼的“百吨王”。朱琳这次调动了几乎所有能动的车辆,准备将这批约四千五百人的新移民一次性运回矿区。
司机依然紧缺,朱琳不顾周嫂的劝阻,亲自驾驶一辆MAN卡车来到港口。她需要亲自看看这批新来的“血液”,也存着一份难以言喻的警惕。
移民们依次下船,人声鼎沸,面孔上写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新环境的茫然好奇。朱琳站在车旁,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人群。就在此时,沉寂许久的“火种”系统,突然在她意识中发出了尖锐而简短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潜在高危敌对渗透单位(代号推测:毒蝎)已混入当前人群。目标具备隐蔽、破坏及情报窃取高威胁。请宿主高度警惕!】
朱琳心中猛地一沉,警铃大作。她立刻集中意念与系统沟通:“火种,能具体定位或识别出是谁吗?”
【系统功能限制:本系统主要提供符合时代背景的物资、技术及资金渠道辅助,并具备基于逻辑与数据流分析的基础威胁预警能力。具体身份识别、定位及处置,需依赖宿主自身判断与行动。重复:请宿主高度警惕。】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波动。朱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系统给了预警,这已是莫大帮助,剩下的,要靠她自己。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缓缓扫视着正在集合、听从安排的移民队伍。突然,她的视线与人群中一个低头缩肩、看似愁苦怯懦的年轻男子短暂接触。那人仿佛受惊般迅速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但那一瞬间,朱琳捕捉到了一丝绝非普通流民应有的、极力掩饰的精光与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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