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萧知念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冷静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您先别急,听我说。”
“第一,那个‘有机会’,只是‘有机会’,不是保证。拿钱去换一个这么渺茫的机会,这笔账,不划算。
万一钱花了,事情没办成,人家一句‘尽力了,没办法’,我们找谁说理去?钱还能要回来吗?”
赵云握着听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虽然女儿看不见。
“第二,就算真有那么一丝机会,妈,您觉得白松和他对象家里,会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帮我这个‘外人’、‘拖油瓶’妹妹吗?
拿我们的钱,去成全白松攀高枝,我们成了什么?冤大头吗?”
萧知念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赵云心中那点因“回城机会”而升起的侥幸之火,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所以妈,这事,咱们不能干。” 萧知念语气坚定,“钱,您攥紧了,一分都别往外拿。就说没有,或者就说那是我亲爸留下来的买命钱,是留着给我和小栋应急的,谁来说都不好使。”
她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妈,我这边挺好的,真的。我写的稿子都在报纸上刊登了!稿费也不老少呢,吃穿不愁。
倒是您,在家里天天面对那些糟心事……我听着都心疼。您最近反正也没什么固定的临时工,在家也就是糊糊纸盒子,要不……您带着小栋,来东北我这儿住段时间?就当散散心,也来看看我,好不好?”
这个提议太突然,赵云愣住了:“去东北?那怎么行,那么远,来回车费……”
“车费我包了!” 萧知念立刻接上,语气轻松,“妈,您闺女现在可能赚钱啦!”萧知念看了看四周,用手挡住嘴巴,凑近听筒,开始胡诌,
“我前阵子‘见义勇为’,帮了个人,人家家里感谢我,给了我一笔感谢费,够用的!”
空间是她的底牌,是谁都不能告诉的秘密,所以对母亲,有些善意谎言是必要的。
“妈!妈!让我说!让我跟姐说!” 萧知栋在旁边急得直蹦,终于忍不住了,凑到听筒边大声嚷道,
“姐!我去!我要去!家里最近鸡飞狗跳的,大哥二哥天天吵,爸也偏心,我呆着憋屈死了!我早就想走了!让我去吧姐!”
赵云连忙拍开儿子抢话筒的手,对着话筒说:“念念,你别听他胡说,他还要上学……”
“妈!现在学校能学个啥?天天不是劳动就是闹事!上课也不安生,不去几天根本没关系!”
萧知栋的声音又从旁边顽强地钻进来,“妈!去吧!去吧!我还没出过远门呢!而且姐不是说了车费她全包嘛!你不去我也得去!”
听着电话那头弟弟急切又带着委屈的声音,还有母亲无奈又隐含疲惫的叹息,萧知念心里又酸又软。
她知道,弟弟在那个家里,怕是也受了不少无形中的委屈。
“妈,” 她放软了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
“您就来吧,就当是陪我一段时间。我也想您和小栋了。白松结婚又没那么快,你们来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家里这事稍微消停点再回去也行啊。再说,您就不想亲眼看看我在这边过得好不好?”
女儿的撒娇,儿子的央求,加上自己内心确实对那个越来越让人窒息的家感到厌倦和无力,赵云那颗原本坚定留守的心,动摇了。
尤其是小栋那句“呆着憋屈死了”,像根针扎在她心窝上。
她一直以为儿子大大咧咧,神经大条,没想到他敏感地承受了这么多。
沉默了几秒钟,赵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地响起:“……那,那行吧。我……我们看看怎么安排。”
“太好了妈!” 萧知念欢呼一声,“您尽快决定好来的时间,来之前提前给我拍个电报,我去接你们!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又叮嘱了几句,约好了通信细节,萧知念才在工作人员“注意时间”的提醒下,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通话时间显示:8分37秒。这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长谈”了。
放下听筒,邮局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报出金额:“一共十二块八毛。”
饶是萧知念现在身家颇丰,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嘶”了一声。
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这一通电话,就花掉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月薪!
难怪打电话的人这么少。
她利索地付了钱,心里却觉得这钱花得值,也让自己安心不少。
走出邮局,上午的阳光已经有些晃眼。
萧知念没有立刻离开镇上,她推着自行车,拐进了附近一条相对安静、行人稀少的胡同。看看左右无人,她迅速闪身进了空间。
片刻后,从胡同里推着自行车出来的,已经不再是那个扎着辫子、面容清丽的年轻女知青,而是一个穿着灰扑扑旧棉袄、头上包着褐色头巾、脸色有些暗沉、眼角有了喜欢清晰细纹的中年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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