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部那间略显简陋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村长和大队长面还有村支书几个人在里头,三人围坐在一张掉漆的旧木桌边上,上面摊着几张皱巴巴的纸。
“老李啊,这开春后的扫盲班,还得再拾掇起来。”
村长敲了敲桌子,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早两天开会,上头又强调了,知青上山下乡是为了更好地建设农村,传播知识文化,不能光让人家种地,得让人干些实在事。”
村支书李长青叹了口气,挠了挠有些花白的头发,
“叔,这道理我懂。可之前咱也办过,效果咋样您也看见了。”
“村里那些个大老粗、老娘们,白天累死累活挣工分,晚上谁还有心思和精力去认那仨瓜俩枣的字?”
“积极性压根就提不起来啊!去了也是打瞌睡、唠闲嗑,净走过场了。”
“走过场也得走!”村长王老栓语气坚决,“这是上头交代下来的政治任务。咱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能不能跟工分挂钩?或者弄点小奖励?”
三人就着如何提高村民学习积极性的话题讨论了一番,提出几个方案,又推翻几个,都觉得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办公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村长王老栓拿起桌上的旱烟袋,慢悠悠地装了一锅烟丝,划燃火柴点上,深深吧嗒了两口。
“这样吧,到时候扫盲班还是让知青来上课都,到时候让他们过来开个会,寻摸着这城里的孩子见识也多些,没准会后个什么好办法。”
大队长跟村支书忙不迭点头,他们都是种地都汉子,哪里会想出什么鞭笞大伙认字的好办法来…
村长又吧嗒两口旱烟,辛辣的烟雾弥漫开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今天回来那俩知青,宋朝辉和江曼卿,来找我开介绍信了。”
大队长疑惑接话问道:“开介绍信?这是要干啥去?”
“登记结婚。”王老栓吐出一口烟圈,
“说是两家大人都在京市见过了,点头了。明天就去公社把证领了。唉,这两年轻人,动作倒是快。不过他俩看着倒是挺登对,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也都是文化人。”
村支书李长青也点点头:“是挺登对。江知青虽然娇气但是也是个爽利人,宋知青也稳重,挺好。”
两几人随口议论着这对即将结成连理的知青,语气里带着长辈般的欣慰和祝福。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番看似寻常的对话,隔墙有耳,竟被有心人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办公室门外,李慧娟端着一个搪瓷托盘,上面放着三杯刚沏好的、泛着劣质茶沫子的茶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原地,脸色煞白,手指死死抠着托盘边缘。
她本来是想着找个由头才过来这里的,毕竟这里距离知青点那边并不远,
她早上在家听村里的小孩喊她家侄子出去玩,说宋朝辉回来了,还给他们糖吃,让他也赶紧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拿到糖,她就赶紧打扮了一下就立马过来了,想着看看能不能遇上宋朝辉。
却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们……他们竟然要结婚了?!明天就去登记?!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嫉恨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之前不是没尝试过接近宋朝辉,可那个男人眼里仿佛只有江曼卿,对她这种村里姑娘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
是,她承认,江曼卿是城里来的小姐,皮肤白,手指纤细,说话温声细气,如今穿着即便打着补丁也显得干净体面,那是她现在比不了的。
但是!
李慧娟死死咬住下唇,心里疯狂地呐喊:那是因为她们的原生家庭不同!
如果她李慧娟也能过上江曼卿那样的生活,不用风吹日晒,不用下地劳作,她的皮肤也能养得白白嫩嫩,她的手也能变得纤细柔软!她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跳板!
她很清楚地记得——77年,就会恢复高考!
只要她能抓住宋朝辉,嫁给他,陪他熬过这两年的苦日子,等高考恢复,他一定能考上大学回城!
到时候,作为他的妻子,她自然也能跟着去京市,彻底离开这个穷山沟,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再也不用过这种从土里刨食、看不到希望的苦日子!
否则,等待她的,就是像上辈子一样……不,是像她周围所有农村姑娘一样,嫁给一个同样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重复着祖祖辈辈的生老病死,困在这片土地上,永无出头之日!
她绝不要那样!
强烈的求生欲和改变命运的渴望,像野火一样在她心里燃烧,瞬间压倒了那点心虚和恐惧。
不能再等了!必须做点什么!就在今天!否则等他们明天领了证,一切就都晚了!
一个计划,在她脑海里迅速成形。
河边!对,就是河边!化雪天,河边又滑又危险……只要制造一场“意外”的落水,而宋朝辉“恰好”经过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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