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堂屋没开灯,昏黄的天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木窗,刚好能照清餐桌上的几样饭菜,
一碗蒸红薯、一盘炒五花肉炒萝卜干,还有中间那碗飘着几滴油花的玉米糊糊,热气裹着粮食的香气,在不大的屋子里慢慢散开。
白父捧着粗瓷碗,呼噜噜喝着糊糊,眼神偶尔瞟向对面坐着的萧知念。
萧知念吃饭时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拨弄着红薯,半天没吃下一口。
萧母看在眼里,放下手里的碗,用围裙擦了擦手,终于还是把憋了半天的话问了出来:“知念,昨天说要回东北的事,那车票……买着了没?”
萧知念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时脸上已经堆起了点轻松的笑,仿佛早等着这话似的,
“嗯,巧了,今天去车站碰着个好事——有人临时退票,我赶紧就给拿下了,是明天上午的票。”
这话一出,餐桌上几人吃东西的动作都是停了停,萧母更是猛地坐直了身子:“明天?这么快?”
“买票的时候刚好有就买了,晚了就没了。”萧知念避开母亲追问的眼神,夹了块红薯放进嘴里,语气尽量说得随意
“您和爸明天都得上班,厂里管得严,就别折腾着去送我了。我就带个小包袱,自己能行。”
萧母还想说什么,白父却先开了口,他看了萧知念一眼,又低头喝了口糊糊,声音沉了沉,
“既然是赶巧,那也好。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那边记得给家里捎个信。”
萧知念点点头,心里却轻轻松了口气。
她没说真话,她买的票其实是大后天的。
但是她决定要先去水头镇一趟。
一想到孙宝昌那天在巷口说的狠话,她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那语气里的威胁像根刺,扎得她夜里都睡不好。
她也是见过他两次了,孙宝昌穿的是当下最时髦的的确良衬衫,手腕上还戴着块劳力士手表,
这在1976年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而且听他说话的人语气,那些坏事感觉平时也没少干,
她总觉得背后还藏着事,只有找到他或者他家里人的把柄,才能让自己和家人真正安全。
晚饭刚结束,萧母就起身往她的小隔间方向走,萧知念赶紧跟过去:“妈,您干啥呀?”
“给你收拾行李啊。”萧母打开樟木箱,里面叠着几件半新的衣服,她拿起一件蓝布褂子,仔细地叠了叠,
“明天就走,时间太急了,本来想给你准备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算了,带在路上也不安全,等过几天我歇班,给你邮到东北去。”
“妈,不用邮,我那边啥都不缺。”萧知念上前想把衣服拿回来,却被母亲挡开了。
“啥都不缺也不行,那边能有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
萧母嘴里念叨着,又从箱子底下翻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几块叠得整整齐齐的钱,
“这里有二十块钱,你拿着路上花,别省着,该吃饭吃饭。”
萧知念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萧母的头发里已经有了白丝,手上的皮肤因为常年洗衣做饭,变得粗糙不堪。
她伸手抱住母亲的胳膊,声音轻了些:“妈,我知道了,您别忙了,歇会儿吧。”
萧母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没事,很快就好。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到了那边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夜里,萧知念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父母低声说话的声音,心里暖流淌过。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萧知念就被母亲的声音叫醒了。
“知念,起来吃点东西,火车八点开,别误了点。”萧母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身后跟着白父,手里拿着个用粗布缝的包袱。
“妈,您怎么起这么早?”萧知念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你要走,我哪睡得着。”萧母把粥递到她手里,又开始叮嘱,“路上别跟陌生人说话,行李看好了,到了东北记得发电报回来报平安……”
萧知念洗漱完,一边喝着粥,一边点头应着,直到母亲把该说的都说了一遍,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急急忙忙拿起饭盒,
“哎呀,要迟到了,我得去厂里了。你路上得小心!”
看着母亲急匆匆出门的背影,萧知念心里涌起一阵酸涩以及一种不舍的情绪。
她吃完粥,拎起母亲收拾好的包袱,刚走到堂屋,就见弟弟萧知栋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个烤红薯。
“姐,你咋还不着急?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就开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萧知栋把红薯塞给她,语气里满是催促。
萧知念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她看了眼急得直跺脚的弟弟,翻了个白眼:“急什么?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做你的事情去,别在这儿跟我瞎掺和。”
萧知栋撇撇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行了,我走了。”萧知念拍了拍弟弟的头,拎着包袱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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