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项目,在陈望最高权限的授权和近乎无限的资源倾斜下,如同一台在黑暗中开足马力的精密机器,以近乎癫狂的姿态轰鸣运转。赵大川团队放弃了所有休假,吃住在“琥珀”基地深处层层屏蔽的实验室。那套基于超导量子干涉仪(SQUID)阵列的极端微弱磁场探测系统,被反复校准、优化,灵敏度逼近理论极限,足以捕捉到单个神经元放电级别的磁信号。无数“星火”样本的碎片——那些在微观尺度上依旧闪烁着奇异微光的、结构正在缓慢“融化”的晶格,被置于超高真空、接近绝对零度的极端环境中,接受着全频谱、超高分辨率的、非侵入式的“扫描”与“聆听”。
这是一场在认知的浓雾中,用最笨拙、也最昂贵的方法进行的“盲人摸象”。没有理论指导,没有方向预设,只有海量的、无差别的数据采集,以及对那“衰退平台期”微弱信号的反复刺激与观测响应。枯燥,繁复,希望渺茫。每一次实验启动,消耗的不仅是天文数字的经费,更是研究人员们被“薄雾”不断侵蚀的精力与灵感。失败是常态,数据流中99.99%是毫无意义的噪声。但赵大川和他的团队,如同最虔诚的苦行僧,在数据的荒漠中跋涉,寻找着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神只的脚印。
与此同时,青莲山的“裂隙”,其“脉动”愈发明显,影响范围也悄然扩大。
王浩的每日简报,语气一次比一次凝重。坑洞底部那规律如心跳的辐射脉冲,周期稳定在11.3小时,强度以每天0.8%的增幅缓慢爬升。更令人不安的是,其影响范围已从半径五百米扩大至八百米。在这个范围内,电子设备的计时误差累积效应开始显现,精密仪器需要频繁校准;动植物的异常行为更加显着,昆虫集群绕行,鸟类迁离,一些植物出现不正常的向光性或背地性扭曲。而最让王浩忧心的是人员状态:长期驻守核心警戒区的队员,普遍出现注意力涣散、短期记忆减退、情绪波动加剧的症状,噩梦的内容从扭曲的几何图形,开始掺杂进无法描述的、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醒来后心悸盗汗,精神恍惚。已有三名队员因出现急性焦虑和轻度幻视被强制撤离轮休。
“那‘声音’……不像听到的,像是直接钻到脑子里。”一名被轮换下来的队员在心理评估中,脸色苍白地描述,“有时候像是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窃窃私语,有时候又像是什么巨大的机器在运转,听不懂,但就是……心慌,没着没落的。”
陈望胸口的“锚点”,对“裂隙”的“呼唤”感应也日益清晰。那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方向感和悸动,而开始夹杂着破碎的、难以解读的“信息流”片段。有时是冰冷的、非欧几里得几何体的闪烁残影;有时是类似庞大机械结构啮合、分离又重组的过程快照;更多时候,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存在”与“饥饿”混合的意向,如同深渊张开了无形的口。这种感应带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还有一种奇异的、令人眩晕的“同步感”——当他集中精神去“聆听”时,能隐约感觉到“裂隙”的“脉动”与他自身心跳、甚至与“琥珀”基地深处那些“星火”样本的微弱“闪烁”,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非线性的共鸣节律。仿佛三者被一根无形的、震颤的弦连接着,一方的振动,会以某种扭曲的方式,传递到另两者。
这种诡异的“共鸣”,让陈望产生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猜想。 在又一次与赵大川的绝密视频会议中,他提出了这个想法:“大川,‘谛听’项目扫描‘星火’时,能不能尝试……同步注入我从‘裂隙’感应到的、那些破碎的‘信息模式’?哪怕只是最粗糙的频率模拟?”
视频那头的赵大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你是说……用‘裂隙’的‘信号’作为‘探针’或‘钥匙’,去‘刺激’或‘询问’‘星火’?这……这太冒险了!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些‘信息模式’的性质、能量层级,甚至是否是‘信息’!万一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我们已经在不可控的反应中了。”陈望的声音平静而冷酷,“‘裂隙’在扩张,在影响现实。‘星火’在衰退,但仍有‘结构’。而我,是它们之间的‘锚点’和‘共鸣体’。也许,破解谜题的关键,不在它们各自孤立的状态,而在于它们之间这种诡异的‘联系’。我们需要主动去‘试探’这种联系,而不是被动等待灾难降临。”
赵大川沉默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理论上……可以尝试。我们可以将你感知到的、那些相对稳定的‘脉冲’或‘嗡鸣’特征,转化为最基础的正弦波或方波调制信号,强度控制在极低水平,通过SQUID阵列的辅助发射线圈耦合进样本环境。但这需要你提供尽可能精确的‘感知描述’,甚至……尝试在实验过程中,同步进行深度冥想,强化你与‘锚点’、‘裂隙’的感应,为实验提供实时的……‘调谐’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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