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生成倒计时:00:00:00。
时间归零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异变,没有炫目的光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被常规仪器捕捉到的物理扰动。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如同背景噪音被调低了一格的“静默感”,悄然笼罩了整个世界,或者说,笼罩了陈望和他的“青莲”所触及的认知边界。
陈望站在指挥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天光破晓,城市在晨曦中缓缓苏醒。车流渐密,行人匆匆,早间新闻的广播声从远处传来,一切如常。但他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不是感官能直接捕捉的变化,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近乎直觉的“缺失感”和“阻滞感”。就像原本清晰流畅的思维水面,被投下了一颗无形的石子,涟漪虽微,却让倒影中某些熟悉的细节,变得模糊、扭曲,甚至……悄然消失。
他尝试回忆“青莲晶格”在模拟微重力环境下表现出的、那种超越现有材料学框架的、奇异的光电耦合效率峰值数据的具体数值——那本是赵大川团队最新突破的核心,他昨天还反复核对过。但此刻,那串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的数字,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暧昧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细节却怎么也无法聚焦。他调出加密服务器里的原始数据文件,文件完好无损,数字清晰可辨,但当他试图理解这些数字背后代表的物理意义,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其与现有理论模型的关联时,一种无形的滞涩感油然而生,仿佛思维触角碰到了某种看不见的、富有弹性的壁障。
认知抑制。 陈望的心缓缓沉了下去。那“信使”的警告,成了现实。屏障并非阻挡信息,而是过滤、弱化、甚至“合理化”那些超出特定“框架”的认知连接。关于“青莲晶格”最前沿、最颠覆性的那部分理解和联想,正在被无形地“钝化”。
他立刻抓起加密内线电话:“大川,立刻回忆你关于‘晶格’谐振场与量子隧穿效应耦合的最新假设模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赵大川困惑中带着一丝痛苦的声音:“陈总?模型……模型的主体框架还在,但……几个关键的边界条件推导,还有那个利用非阿贝尔规范场解释异常相干性的关键方程……我……我记得应该有更简洁优美的形式,但现在脑子里很乱,像是……像是被雾遮住了。我需要重新验算,可能需要时间……”
陈望的心又沉了一分。连赵大川这样的顶尖大脑,也受到了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并非粗暴的“删除”,而是更阴险的“模糊化”和“困难化”,让你知道那里“有东西”,却无法清晰地“看见”和“运用”。
“栀夏,调出我们之前准备的、关于‘青莲晶格’在下一代生物芯片和量子传感领域应用前景的白皮书草案,重点看技术实现路径那部分。”
叶栀夏很快回复,声音带着不确定:“陈总,草案在这里。但……但我看着这些技术路径描述,感觉……没有之前那么‘顺理成章’了,有些逻辑跳转会让我下意识地觉得‘这不太可能吧?’,需要反复推敲。是草案写的有问题吗?还是我状态不好?”
逻辑合理化修正。 过于超前、突破常规认知的技术路径,在思维中会自发地受到“合理性”质疑,阻碍其被顺利接受和推进。
“刘副总,立刻联系我们在麻省理工和马克斯·普朗克的那两位‘秘密顾问’,询问他们对昨晚我们发送的‘晶格’异常光谱初步分析报告的反馈。”
片刻后,刘副总回复,语气古怪:“两位教授都回复了。麻省理工的霍夫曼教授说数据‘有趣但需要更多重复实验验证’,并委婉建议我们‘注意实验误差可能带来的误导’。马克斯·普朗克的施密特博士则说,我们的发现‘可能为传统光电材料提供新的思路’,但完全没提我们报告中强调的‘非经典效应’。他们……好像自动忽略了最关键、最非常规的部分,或者用更‘传统’的理论去套用了。”
信息过滤与降维解读。 屏障外的人,在接收和处理相关信息时,会不自觉地将其“平凡化”、“普适化”,剔除或弱化其中超出认知框架的、可能引发“范式冲击”的部分。
陈望放下电话,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全身。屏障的作用,比他预想的更精妙,更无处不在。它不直接摧毁“星火”,而是悄然抽走其“燃料”和“氧气”,让火焰难以旺盛燃烧,让光亮难以远播。科学探索最依赖的直觉、联想、突破性思维,正在被无形的手套上枷锁。
“启动‘锚点’协议第一阶段。”陈望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中心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所有核心成员,立即进行‘基准认知测试’。”
“基准认知测试”,是“锚点”协议的核心——在屏障完全生效前,由赵大川牵头,整理出一份关于“青莲晶格”及其相关研究最基础、最无可辩驳的事实清单(如:空间站实验成功诱导了紫笋细胞特殊结构;该结构在特定条件下表现出异常光学特性等),以及一份记录了关键突破时间点、重要人物、核心事件(如赵大川遇袭、数据公开、全球反应等)的“大事记”。这份清单和大事记,将被所有核心成员反复记忆、背诵,并定期交叉验证,作为对抗“记忆修正”和“认知漂移”的“锚”,确保最基本的“事实”不会在潜移默化中被篡改或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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