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好好的提这些干嘛呢?让你们见笑了!”
于老板双手在眼角狠狠抹了一把,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湿意,却转眼端起桌上的白瓷酒杯,杯沿撞得桌面轻响,“来来来,我们喝酒,喝酒!”
他手腕一转,酒杯在众人面前依次碰过,清脆的撞击声里满是故作爽朗的劲儿,跟着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浸湿了一小块衣襟。
“这人呐,一上了年纪就容易伤春悲秋。”于老板放下空杯,指节在杯口摩挲着,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还藏着未散的怅然。
“我倒觉得这很好,率真!真性情!”黑哥放下手里的筷子,指节分明的手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沉稳的安慰。
“你们是没见过那哥们打架的模样!”于老板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鲜活的场景,声音也提了几分。
“那哥们看起来一副憨傻样,没半点杀伤力,可真要动起手来,那可是半点不含糊,真下得去狠手!那老鸦可是遭了大罪的,哈!哈!哈!”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笑了起来,先前的低落像是被这笑声冲散了大半,转瞬就调整好了情绪。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啊!嘁!——啊!嘁!——”,喷嚏声又响又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即便隔着二楼的窗台,也听得真真切切。
“嘿!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人还真经不得念叨,一念,人就来了。”
于老板耳朵尖,一听这声音就笑了,他对这喷嚏声熟得不能再熟了。
“说来也是怪事,上次那事儿过后,老鸦就再也没来过我这儿了。”
于老板起身走到窗边,手指搭在窗棂上往外望,语气里带着几分纳闷。
“有好几次我在门口碰见他,喊他进屋吃饭,他愣是没理我,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压根不认识我似的,就那么直愣愣地走过去了。”
众人跟着于老板走到二楼窗口,几双眼睛齐齐朝着远处的巷口望去。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慢悠悠地走过来。
肩上挎着两个截然相反的蛇皮口袋。左边那个沾着泥点和草屑,袋口还露着几根干枯的树枝,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右边那个却干干净净,连袋角都叠得整整齐齐,像是装着什么宝贝似的。
那身影正是老鸦,他依旧是往日那副不紧不慢不死不活的模样。
每走一步,就会突然停下,腰杆绷直,对着天狠狠打一个喷嚏,“啊嘁”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似乎就在提示生人回避一般。
喷嚏刚过,他又抬起手,指天、指地,嘴里念念有词地骂着,声音又哑又碎,像是在跟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骂得兴起时,连脚都在地上跺了几下,尘土飞扬里满是倔强的戾气。
“我下去看看。”涛子率先转身,冈子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下二楼的木楼梯,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响,转眼就出了门,径直朝着老鸦的方向走去。
老鸦正骂得投入,手指头一阵乱点,嘴里的话断断续续,压根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两人。
直到涛子和冈子站定在他面前,身影挡住了头顶的阳光,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罩住,老鸦这才猛地停下咒骂,缓缓抬起头看向二人。
眼白里布满了浑浊的血丝,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雾,原本该有神采的瞳孔黯淡得如同深冬的枯井,没有半点光亮。
甚至连目光都是散的,像是找不到焦点的孤魂,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情绪,就那么木木地、直直地看着涛子和冈子,仿佛眼前的两人只是没有温度的石像。
冈子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眉峰拧得紧紧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几分凝重:“魂魄不全?”
“嗯,看这模样,怕还得等晚上,等阴气重的时候找他,才能见着点真东西。”涛子点点头,目光落在老鸦毫无神采的眼睛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老鸦就那么木木地站着,既没打喷嚏,也没骂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直到涛子和冈子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嘴里的咒骂声又断断续续地响起,只是比先前弱了几分,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的疲惫。
两人回到酒桌时,都没多说话,只是拿起酒杯抿了口酒,其他人也识趣地没多问,免得又勾起什么不快的话题。
倒是于老板,又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小镇上那些真假难辨的传闻,还有那窟窿河夜里会传来女人的哭声,说得绘声绘色,连带着空气里的酒香都多了几分山野的神秘。
一顿火锅吃到最后,锅里的红油都熬得浓稠,一看时间,已是接近下午两点。
我们一行谢绝了于老板盛情的挽留,他原本还想留我们住下,说家里有闲置的客房,却被我们婉拒了。
出了门,黑色的越野车发动起来,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车轮碾过马路,朝着镇外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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