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依旧沉闷,审讯室里照着冯秀兰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
冯秀兰身上那股廉价洗衣粉与尘土混合的气息,此刻显得特别怪异。
我靠在轮椅的靠背里,摸出一根烟,慢慢点燃,又递了一根给周波。
我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她依旧保持着刚进来时的姿势,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紧绷的下颌线。
她的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肩胛骨的轮廓都透过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清晰地凸显出来。
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刚跑完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又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冲破喉咙的情绪。
我甚至能听到她喉结上下滚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椅子腿与地面偶尔摩擦的轻响——那是她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抓捕,至今仍让她处于应激状态,而我们这两个身着便装、眼神锐利的陌生人,更是让她筑起了密不透风的戒备高墙。
我没有急着开口。审讯这回事,最忌讳的就是“赶”,就像熬一锅老汤,得等火候到了,味道才会慢慢渗出来。
我缓缓伸出手,拿起桌角那本深蓝色封皮的文件夹——封面上“案件材料”四个字用烫金字体印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手指捏住文件夹的边缘,刻意放慢了翻开的速度,“哗啦——”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像是一把小锤,轻轻敲在冯秀兰紧绷的神经上。
有些事,旁人说再多都没用,必须得自己在心里把那道坎迈过去;
有些防线,靠外力强行突破只会适得其反,得等当事人自己先松了那口气;
还有些恐惧,往往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在沉默里越想越怕,最后把自己困在原地。
冯秀兰的头依旧低着,但我注意到,她放在不锈钢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开始无意识地抠着扶手表面的纹路。
那根手指的指甲缝里还嵌着些泥土,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每抠一下,都能听到细微的“咯吱”声——她心里的不平静,早已透过这些小动作暴露无遗。
“行了。”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给你这么久时间,就算是现编一套说辞,也该编完了。说说吧,黎老太的事。”
话音刚落,冯秀兰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下一秒,她突然抬起头,原本垂在额前的碎发被动作带起,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那脸色比刚进审讯室时还要苍白。
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瞳孔微微收缩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怎么,这表情很震惊?这可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啊。”
“身份?”冯秀兰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她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她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桌上的纸杯上,一会儿又飘向审讯室紧闭的门,“我就是个农村女人,能有什么身份?”
这话听着像是自嘲,可语气里那点急于撇清的辩解,却藏都藏不住。
坐在我旁边的周波立刻接过话头,他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从未停过。
此刻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冯秀兰:“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们没掌握关键性证据,根本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这个道理,你该明白。”
“证据?什么证据?”冯秀兰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刻意装出来的茫然,可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攥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证据在你们手里?”她还在挣扎,还在抱着那点不切实际的侥幸。
我没等周波再开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对付这种心存侥幸的人,有时候就得用点直接的手段,把她那点伪装撕开。
“行了,你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我们没兴趣管。实话告诉你,我们和外面那些按流程走的警察不一样。另外,有件事或许你该知道——黎老太的魂魄,现在还在被人滋养着。”
最后那句话,我特意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果然,冯秀兰的身体又是一震,她猛地低下头,用刘海把脸遮得更严实了,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刻意的模糊:“什么黎老太?我不认识。”
“还抱有侥幸心理?”我挑了挑眉,语气里的冷意更甚。
“行,那我提醒你几句。半年前,半边街的黎老太,你总该记得吧?”
“还有区医院的刘护士,还有那个喜欢沾花惹草的赵贩子,以及那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杨蔓瑶——这些人,你都忘了?要不要我再提一提王东旭和黄磊?”
说到最后几个名字时,我刻意提高了音量,话音未落,右手猛地拍在桌子上——“啪!”一声巨响在审讯室里炸开,桌上的纸杯被震得跳了起来,里面的水溅出几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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