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峰,地火殿丙区第七号炼丹室。
李卷第一次踏入这间弥漫着地火硫磺气息与淡淡药香的石室。室内陈设简单,一座暗红色的制式赤铜丹炉占据中央,炉下地火口符文闪烁,旁边是冰冷的石材处理台。
他没有像寻常炼丹学徒那般,怀着敬畏与激动的心情直接开炉试手。而是如同一个严谨的工程师进入车间,首先对“生产设备”与“工作环境”进行了彻底的检验与数据校准。
他自储物袋中取出几件特制的工具:刻录了精密测温阵法的玉片,贴在丹炉内外壁不同高度;用于监测灵气波动的“窥灵镜”,悬浮于丹炉上方;甚至还有一个记录环境湿度、气压的简易法器。
“地火稳定性检测:启动。”李卷打入一道法诀,引动地火。神识密切关注着玉片上阵法的光芒变化,心中默念:“输出功率波动范围±7%,超出理想范围(±3%),需在模型中加入火力波动补偿参数。”
“炉内温度场测绘:核心区平均785度,炉壁550度,顶部420度,梯度明显,存在热斑与冷区,影响受热均匀性。”
“环境灵气监测:火属性占比68%,木属性18%,土属性9%,其他5%。灵气流场受通风与邻近丹室影响,存在低频扰动。”
一系列基础环境参数被详细记录在案。这只是第一步。
接着,他取出了十分【回气丹】的材料:三十株十年份聚气草,二十朵凝露花,以及一瓶无根水。他并未急于处理,而是先对这批“原料”进行了严格的“入厂检验”。
他拿起一株聚气草,神识如同高倍显微镜,深入其内部。“年份判定:10.2年。叶片完整性94%,叶脉网络清晰度89%。内部灵气充盈度85%,主要活性成分‘聚灵素’含量0.148%,分布均匀度偏差±5%。检测到微量土属性杂质(源于生长环境)。”
他又取出一朵凝露花:“花瓣完整度96%,花心露水残留量2.8毫升。有效成分‘凝华精粹’纯度88%,伴有少量芳香烃类挥发物……”
十株聚气草,十朵凝露花,每一株都被他如此细致地扫描、分析、记录下数十项参数。他要确保原料的“一致性”,排除因原料差异带来的干扰变量。这在前世的工业生产中,是最基本的质量控制。
准备工作耗时近两个时辰,远超寻常炼丹师。李卷却丝毫不觉繁琐,反而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踏实感。
“第一次炼制实验,开始。目标:复现标准回气丹。严格遵循《基础丹方辑录·回气丹篇》流程。”李卷平心静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预热丹炉,投入按照标准流程处理好的聚气草粉末与凝露花心,打入凝丹法诀,神识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密切关注着丹炉内的每一丝变化。
“药粉投入,温度750度。药粉开始熔融……聚灵素与凝华精粹接触……能量反应启动!反应剧烈,局部温度瞬间飙升超过900度!灵力引导无法完全控制能量逸散……警告!药性开始焦化!”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丹炉内冒起一股黑烟,焦糊味弥漫开来。第一次尝试,失败。
李卷面色不变,迅速记录:“实验01,失败。原因分析:标准凝丹法诀对初期剧烈放热反应控制力不足,导致局部过热,部分活性成分被破坏。建议:优化法诀输出曲线,或探索预反应处理以降低初始反应烈度。”
清理丹炉,冷却,开始第二次实验。这次,他微调了凝丹法诀的灵力输出节奏,试图在反应初期进行压制。
然而……
“实验02,失败。反应动力不足,药力融合不完全,形成松散药渣,无法凝聚。”
第三次,他尝试调整了药材投入的顺序。
“实验03,失败。顺序改变引发连锁反应不确定性,药性冲突,产生未知毒性副产物。”
第四次,第五次……
整整一天,李卷沉浸在一次次失败中。地火房内,焦糊味、酸涩味、甚至偶尔的怪异药香交替出现。十份材料消耗殆尽,无一成功。
若是有传统炼丹师在此,定会摇头叹息,认为此子缺乏天赋,徒耗资源。甚至苏晚照派来暗中关注的一名丹霞峰弟子,也在回报中写道:“李师叔毅力可嘉,然十炉皆毁,恐非丹道之材。”
但李卷洞府内的灯光,却亮了一夜。
他面前摊开了十份厚厚的失败记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据、图表和失败原因分析。他没有丝毫气馁,眼神反而越发灼亮。
“十次失败,排除了九种错误的可能性。每一次失败,都让‘丹炉黑箱’变得透明一分。”他喃喃自语,手指在数据间划过,“综合十次数据,回气丹炼制过程中的关键难点已初步浮现:1. 初始放热峰值的精确控制;2. 药力融合动力与平衡点的把握;3. 杂质生成与剔除的动态管理。”
他意识到,完全照搬丹方标准流程,如同刻舟求剑,无法应对实际炼制中复杂的动态变化。必须建立自己的、能够实时指导操作的 “动态过程模型”。
接下来的几天,李卷没有继续盲目尝试。他白天泡在丹霞峰的藏书阁,翻阅那些记载着炼丹失败案例和前辈们各种“奇思妙想”(大多被证明无效)的笔记杂谈,汲取其中的经验与教训。晚上则在洞府中,结合自己的失败数据,不断完善那个初具雏形的“回气丹炼制过程模拟模型”。
他在模型中引入了药材活性参数、火力波动补偿、灵力引导效率系数等变量,尝试推演出最优的操控策略。
数日后,当地火房第七号石室再次开启时,李卷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神情却带着一种笃定。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简单的丹方,而是一份他自己编写的 《回气丹优化炼制操作规程(试行版V1.2)》 ,上面详细规定了从药材预处理、炉温控制、到法诀微调、时机把握的每一个步骤和参数范围。
新的实验,即将开始。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遵循丹方,而是要主动驾驭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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