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精品巡回展的筹备工作,像一台骤然加速的精密机器,将苏晚彻底卷入高速运转的齿轮之中。她几乎以馆为家,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与策展团队反复打磨展览方案,核对每一件展品的说明文字和展示细节,协调修复、安保、宣传、接待等各个部门的工作,还要准备应对国家局专家和同行可能提出的各种专业问题。
累,是必然的。但累得充实,累得有价值。看着原本只是本地反响不错的展览,经过提升和打磨,逐渐呈现出国家级的水准和格局,那种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然而,伴随着巨大荣誉和压力而来的,除了内部的紧锣密鼓,还有一些来自外界的、不那么和谐的声音。
展览的宣传预热启动后,作为项目核心修复师和策展顾问之一的苏晚,自然被推到了聚光灯下。本地媒体、专业期刊、甚至一些文化类的自媒体,都开始报道她,标题不乏“天才修复师”、“最美文化守护者”、“传统技艺的年轻传承人”等溢美之词。她的照片、工作照、甚至一些以前留学时的旧照,都被翻了出来。
起初,苏晚只是感到一些不习惯和压力,提醒自己要保持谦逊,专注于工作本身。但随着报道的增多和范围的扩大,一些更复杂的声音开始出现。
先是网上出现了一些匿名的帖子,含沙射影地提到她“年纪轻轻就能担此大任,恐怕背后有人”、“市美术馆这么重要的项目,启用这么年轻的修复师,是不是有猫腻?”之类的言论。虽然很快被馆方和一些了解内情的同行驳斥,但恶意的种子已然播下。
紧接着,在一次小范围的媒体沟通会后,苏晚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某八卦周刊的记者,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探究:
“苏小姐您好,我们是XX周刊的。恭喜您的展览获得如此高的认可!我们正在做一个关于‘新时代文化女性’的专题,很想采访您。另外,我们注意到,您似乎与承屿集团的顾承屿先生关系匪浅?有消息称你们正在交往?不知道您是否方便聊聊,事业成功与感情生活之间的关系?这对我们的读者会很有启发。”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和顾承屿的关系,随着她个人名气的提升,被推到了公众视野的边缘。
“抱歉,我的工作与我的私人生活无关,也不便对外谈论。关于展览的问题,请通过美术馆宣传部联系。”苏晚语气冷静地回绝,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电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探询电话和邮件接踵而至,有些来自正规媒体,有些则明显是八卦小报甚至营销号。问题大同小异,都试图将她的事业成就与“顾承屿女友”这个身份联系起来,有的甚至直接询问她是否借助了顾承屿的资源才获得现在的机会。
苏晚不胜其扰,将情况告知了陈馆长和美术馆的宣传负责人。馆方立刻加强了舆论管控,明确表示苏晚是凭借其过硬的专业能力和项目贡献获得认可,拒绝任何与展览无关的个人隐私探询,并保留追究不实报道法律责任的权利。同时,顾承屿那边显然也有所动作,那些过于露骨的八卦小报报道很快在网上被撤下,骚扰电话也少了许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外界的风波暂时被压下去,内部的暗流却开始涌动。
这天下午,苏晚在展厅里监督最后一批展品的上墙工作。几位馆里的老资格研究员和修复师也在场。工作间隙,一位姓张的老研究员,也是馆里的技术权威之一,端着保温杯踱步到苏晚身边,状似闲聊地开口:
“小苏啊,这次展览,你可是出了大风头了。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
“张老师您过奖了,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还要多向您这样的前辈学习。”苏晚礼貌而谦虚地回答。
张研究员笑了笑,喝了口茶,话锋却是一转:“不过啊,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年纪轻,又得馆里这么力捧,难免会有人眼红,说些闲话。我听说,外面有些不好的传言,把你和那位顾总扯在一起?还说咱们馆里这么重视你,是看了顾总的面子?”
苏晚的心一紧,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清者自清。馆里重视的是展览本身和我个人的专业能力,这一点陈馆长和各位领导都很清楚。至于外面的谣言,不值一提。”
“呵呵,清楚是清楚。不过嘛,”张研究员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味道,“这人言可畏啊。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有时候啊,太过于依赖某些‘外力’,未必是好事。搞我们这行的,归根结底,还是得靠真本事,靠时间慢慢熬出来的资历和口碑,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看似关心提醒,实则绵里藏针,既暗示了她“依赖外力”(指顾承屿),又点出她资历浅,暗示她的成就来得“太快太容易”,隐含质疑。
苏晚的手指在身侧微微收紧。她能感受到周围几道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显然,张研究员的话,代表了一部分圈内人的看法。他们或许未必全信外面的八卦,但对于她如此年轻就获得如此重要的平台和荣誉,心中难免有些不服和猜忌,而“顾承屿女友”这个身份,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最便捷的解释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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