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重建呢？”祁同伟问。
“秩序重建，指的是政治生态的重塑。”钟小艾说，“赵立春时期，汉东的政治生态存在一些问题：圈子文化、码头文化、好人主义。沙书记在带着任务下来，要做的，就是重塑政治生态，建立清朗的政治环境。反腐，就是重塑政治生态的重要手段。”
她重新坐下，看着祁同伟：“祁书记，您在这个时间点回到汉东，担任省委副书记兼京州市委书记，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怎么说？”
“机遇在于，您可以借助这个历史节点，做很多过去做不了的事。”钟小艾说，“挑战在于，您必须在新旧力量之间找到平衡点，既不能完全倒向旧势力，也不能完全否定历史，要在继承中发展，在改革中稳定。”
祁同伟点点头：“这也是我的想法。那么具体到京州，具体到光明区，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钟小艾打开文件夹，取出一张图表：“这是我让人做的光明区干部关系图。您看——”
图表上，丁义珍的名字在中心，周围辐射出十几条线，连接着各个部门和企业的负责人。有的线是实线，代表直接关系；有的是虚线，代表间接关系；还有几条红线，标注着“疑有利益输送”。
“这张图还不完整，但已经能看出一些端倪。”钟小艾指着图表，“以丁义珍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利益网络。这个网络涉及土地、工程、金融等多个领域。丁义珍死了，但这个网络还在运转。”
她的手指在几个名字上划过：“这几个人，是网络中的关键节点。如果我们要查，应该从他们入手。但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
“问题是，这些人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保护伞。”钟小艾说，“丁义珍只是一个区委书记，他哪来那么大的能量？那些明显违规的土地审批，那些量身定做的招标条件，如果没有更高级别的人点头，他能办成吗？”
祁同伟沉默了。这正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祁书记，我听说...”钟小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赵立春对您有知遇之恩？”
这个问题很敏感。祁同伟看了钟小艾一眼，她的眼神很坦荡，没有试探，只有询问。
“我在汉东的工作时间不长，主要是我在京州挂职副市长期间，赵老书记当时还是京州的市长确实给过我一定支持和帮助。”祁同伟谨慎地回答，“但我在京州挂职，是组织的安排。这次回汉东，也是组织的决定。”
“我明白。”钟小艾点点头，“祁书记，我不是在试探您。我只是想提醒您，在汉东，人情和原则往往纠缠在一起。我是您大学和读研时的师妹这是无可辩驳的，同理，您在京州挂职期间，赵立春书记对您是有一定的帮助的，这也是无可争论的。”
“你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是，依法办事，实事求是。”钟小艾说，“该查的查，该办的办。但在查办过程中，要注意方式方法，既要严肃纪律，也要稳定大局。特别是涉及到历史问题，要历史地看，辩证地看。”
这话说得很官方，但祁同伟听懂了其中的深意。钟小艾是在告诉他：反腐要坚决，但也要注意节奏和分寸，不能因为反腐影响稳定，不能因为查案否定历史。
“小艾同志，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祁同伟换了个话题，“你从纪委下来，对沙瑞金书记了解多少？”
钟小艾想了想：“我在中纪委工作时，听说过沙书记。他之前工作的时候，作风硬朗，原则性强。但他也不是一味强硬，很讲究策略。这次他来汉东，是带着任务来的。”
“什么任务？”
“学长，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钟阳对于汉东是什么评价，您后面的人肯定会给您明示的。整顿汉东的政治生态，为汉东的未来发展扫清障碍。”钟小艾说，“这是钟阳的部署。但怎么整顿，整顿到什么程度，这要看沙书记的智慧，也要看汉东的实际情况。”
她顿了顿，补充道：“祁书记，我私下说一句，沙书记对您很看重。他多次在会上提到，京州是汉东的龙头，京州稳，汉东才能稳。您这个市委书记，责任重大。”
祁同伟听出了弦外之音。沙瑞金看重他，不仅因为他的能力，更因为他的背景——他是赵建国和裴一泓的人，某种程度上可以平衡各方力量。
“小艾同志，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祁同伟说，“你从中纪委到地方，感觉有什么不同？”
钟小艾笑了：“最大的不同是，在上面看的是全局，在地方看的是具体。在上面，制定政策要考虑全国；在地方，执行政策要结合实际。有时候，好的政策到了地方，因为执行不到位，效果会打折扣。有时候，地方的好做法，因为总结不够，推广不到全国。”
她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祁书记，我在中纪委工作了十几年，见过太多因为腐败倒下的干部。他们中很多人，一开始也是好干部，也想为人民服务。但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忘记了初心。”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祁同伟问。
“出在监督缺失，出在权力失控，出在理想信念动摇。”钟小艾说，“所以我现在做纪检工作，有一个原则：抓早抓小，防微杜渐。发现问题苗头，及时提醒、纠正。这比等干部犯了大错再处理，更有意义。”
祁同伟点点头。他想起吕梁报告中的那些问题，想起丁义珍的结局。如果早有人提醒丁义珍，早有人监督他，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小艾同志，京州的纪检工作，我就交给你了。”祁同伟郑重地说，“该提醒的提醒，该纠正的纠正，该查处的查处。不要有顾虑，我会全力支持你。”
“谢谢祁书记。”钟小艾站起身，“有您这句话，我就有底气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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