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吹了吹汤勺,喝了一口,继续道:“在这块地界上,一块板砖砸下去,能砸到六个处长,剩下四个是厅局长,这话不假。但位置坐得越高,越要懂得敬畏,越要管好自己、管好家人。既然有人忘了这个道理,觉得自己那点权力可以拿来纵容子女欺压良善,那就不妨让他们清醒一下,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赵静婉三十多年与人为善,不争不抢,不代表我软弱可欺,更不代表我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受委屈而无所作为。”
这番话,她说得平铺直叙,没有一丝火气,却让祁同伟清晰地感受到了妻子那深藏在温婉外表下的、属于那个特殊家庭出身的强大底气与护短决心。这确实只是一次“权力的小小任性”,但任性的背后,是精准的情报、对规则的熟稔运用以及雷霆万钧的执行力。她甚至没有直接动用家族最核心的力量,只是通过一些“合理”的渠道,释放了应有的信号,就足以让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在瞬间土崩瓦解。
这不是蛮力,而是更高层面的碾压。
这场由校园霸凌引发的、最终席卷了数名教育系统干部的“地震”,其余波自然不会仅仅局限于教育圈。
最先感受到压力的是孙连城。当他得知此事最终的处理结果时,正在发改委新办公室熟悉材料的他,拿着电话愣了很久。他一方面感激祁同伟和赵静婉对孙阳如此尽心尽力的庇护,另一方面,也深切地感受到了这座权力中枢的波谲云诡与深不可测。一件在孩子世界里看似寻常的冲突,竟然能牵扯出如此一连串的官场震荡,这让他更加警醒,未来在新的岗位上必须如履薄冰,谨言慎行。他特意给祁同伟打了个电话,语气郑重地再次表达了感谢。
程度在公安大学也听说了此事(燕京的圈子没有秘密),他对祁同伟的敬畏之外,更多了一层对那个看似温和的“赵阿姨”的重新认识。他更加坚定了努力学习的决心,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未来可能的风浪中,拥有立足乃至助力的资本。
而某些特定圈子里,关于祁同伟背景深厚、其夫人更是“深水静流”不好招惹的传闻,也悄然扩散开来。这无形中为祁同伟在部委的工作减少了许多潜在的麻烦,一些原本可能想试探或者使绊子的人,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分量。
至于学校那边,新上任的校长和班主任,对待祁怀谷、李承志以及孙阳的态度,自然是更加细致周到,既不过分热情以免显得谄媚,也绝不敢有丝毫怠慢。校园环境为之一清。
风波平息后一个宁静的傍晚,祁同伟和赵静婉在自家小区的花园里散步。
“静婉,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太显眼了?”祁同伟还是有些顾虑。
赵静婉挽着他的胳膊,轻轻靠着他,声音柔和却坚定:“同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树大招风,低调稳妥。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有些底线,必须明确。我们对孩子的教育,不仅要教他们善良、正直、勇敢,也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家庭有能力、也有决心保护他们不受委屈。这不是教他们仗势欺人,而是让他们有安全感,有底气去面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同时,这也是做给外面人看的——我们家的人,不能随便欺负。”
她停下脚步,看着祁同伟:“这次的事情,我把握着分寸。动的都是本身就不干净、证据确凿的人。我们占着理,程序合法合规,谁也说不出什么。这既解决了问题,也立了规矩,一劳永逸。以后,至少在这个圈子里的孩子们,想欺负孙阳,或者想用类似的手段对付我们的孩子,都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祁同伟看着妻子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亮坚定的眼眸,终于彻底释然。他揽住妻子的肩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有时候想得太复杂了。家和万事兴,保护好家人,是我们的责任。”
他明白,赵静婉这次看似“任性”的出手,背后蕴含的是一位母亲、一位主妇对家庭的守护智慧,也是一种身处特定阶层对潜在规则的运用和宣示。这无关对错,只是一种生存和保护的逻辑。经此一事,不仅孩子们的学习环境得到了净化,他们这个家庭在燕京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也悄然树立起了一道清晰而不可逾越的边界。
这场因孩子而起的风波,最终以几位官员的落马画上句号,看似小题大做,实则深刻地揭示了权力场中无处不在的博弈与规则。而祁同伟,在经历了地方诸侯的历练、党校的沉淀、部委的适应之后,再次通过家庭这个窗口,对这里的生存法则有了更为立体和深刻的认识。他的政治生涯,在家庭的温暖与外围的暗流共同映衬下,继续向前推进。
孙连城在京的所有调动手续终于全部办妥,组织关系、户籍、住房(暂时安排了部委的周转房)等都落定下来。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紧接着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带着妻子孙莹,正式登门向祁同伟和赵静婉致谢。这不仅仅是礼节,更是官场中维系关系、表达立场的重要方式。
选在一个周六的下午,阳光和煦。孙连城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孙莹也精心打扮过,穿着得体大方的连衣裙,手里提着几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礼品袋——里面是孙连城老家的特产,一些品质上好的茶叶、山珍,以及孙莹亲手做的几样汉东风味点心。东西不算特别贵重,但胜在心意真诚。
来到祁同伟家所在的小区,经过门岗严格却礼貌的询问登记后,两人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赵静婉,她系着围裙,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连城,小莹,快请进!正念叨你们呢!”
“静婉姐,打扰了。”孙莹连忙笑着回应,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一点家乡的土产,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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