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榕城市委招待所老式窗户的玻璃,在房间内投下斜斜的光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显得有些静谧和慵懒。祁同伟和王洪波上午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汇报,心神俱疲,回到招待所后,王洪波回自己房间休息兼等消息,祁同伟则独自留在房间。
紧张过后的松弛,以及等待中的些许不确定性,让一种难以言喻的思绪悄然漫上心头。他坐在床边,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鬼使神差地,他拿起笔记本,翻到了靠后面的一页。那里没有记录任何工作要点,只工整地写着一行数字——那是他远在燕京的未婚妻赵清婉单位的电话号码。
看着那串数字,赵清婉清丽脱俗的容颜、那双秋水般明澈又带着淡淡羞涩的眼眸,仿佛瞬间穿越了千山万水,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订婚宴后匆匆一别,已有数月,期间仅通过几次短暂的信件和电话联系。繁忙的工作压下了思念,但在此刻空闲下来的间隙,那压抑的情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不再犹豫,拿起床头柜上那部老式的拨盘电话,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嘟——”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期待与忐忑交织。响了七八声,无人接听。或许她在忙?或许出去了?祁同伟略感失望,正准备挂断,却又心有不甘。
过了几分钟,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电话,固执地重拨了一遍。
这一次,等待音只响了两三声,电话就被接起了。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而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带着单位里惯有的公式化口吻:“您好,这里是青年发展基金会,我是赵清婉,请问您找谁?”
听到这久违的、朝思暮想的声音,祁同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夹杂着恶作剧的冲动瞬间涌起。他强忍着笑意,捏紧了鼻子,努力回想并模仿着自己来闽南后学的、还半生不熟的闽南话,故意用一种怪异的腔调,压低声音说道:
“清婉,我是汝的祁同伟,我的姑娘,我想汝了。”(Chheng-óan, Góa sī lí ê Ki T?ng-úi, Góa ê ko?-ni?, Góa siōng lí liáu.)
电话那头的赵清婉显然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通“外语”。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闽南语对于绝大多数北方人来说犹如天书。她顿时愣住了,握着听筒,花了很长很长时间去消化这串古怪的音节。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打错了电话,或者是某种恶作剧。
听筒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祁同伟在这边屏住呼吸,几乎能想象出她在那头微张着小嘴、一脸茫然困惑的可爱模样。等了快半分钟,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祁同伟都以为她是不是觉得莫名其妙把电话挂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玩笑,用普通话说破时,电话里终于再次传来赵清婉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还有一点点被古怪电话打扰后的委屈,她依旧保持着礼貌,但语气更加正式了:“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您……您能说普通话吗?”
听到这略带委屈和小心翼翼的问话,祁同伟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话筒。他知道不能再逗她了,赶紧用恢复了正常的普通话,语气温柔又带着歉意说道:“清婉,是我,别怕。我是你的祁同伟。我的姑娘,我想你了。刚才……刚才就是好几天没听到你的声音,猛然一听,就想逗逗你,跟你开个玩笑,没吓着你吧?”
电话的另一端,赵清婉终于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原来刚才那串“鸟语”是这个坏家伙搞的鬼!从订婚没多久就和未婚夫分开,独自留在北京的她,心中何尝不是充满了思念和些许的委屈?此刻猛然听到未婚夫的声音,还带着这样直白(对她而言)的情话,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是喜悦,是羞涩,也有一点点被捉弄后的娇嗔。
九十年代中期的姑娘,尤其是她这样家庭出身、受过良好教育的,思想还是十分的单纯和纯粹。没有结婚前的恋爱,大部分能接受的亲密也就是牵牵小手,拥抱一下已是极大突破,再多就会让她们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了。像“我的姑娘”、“我想你”这样直接的话语,从心上人口中说出来,足以让她脸红心跳半天。
赵清婉只觉得脸颊瞬间滚烫,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轻微的颤抖,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同伟……是,是你啊。我……我也想你。”
她似乎觉得刚才那句话太过直白,赶紧转移了话题,掩饰自己的羞涩:“上次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要去下面区县调研吗?没有固定地点,信号也不好,我都联系不上你。现在……调研结束了吗?你……你身体还好吗?南方天气热,蚊虫多,你有没有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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