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育良在那家静谧的私家菜馆门口分别后,祁同伟没有立刻返回单位宿舍。内袋里那个装着近千万元巨款凭证的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绪不宁。他需要寒冷,需要独处,需要这京城的夜风来冷却过于沸腾的血液和过于激荡的神经。
他沿着长长的胡同,漫无目的地走着。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高育良那句“一千三百多万”带来的轰鸣,眼前却又交替闪过李老那深邃平和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神。冰与火,巨大的机遇与沉重的警醒,在同一天,几乎同时降临到他身上。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行走在一条虚幻与现实交织的边缘。
他在一个僻静的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深夜的寒露打湿了衣襟,才缓缓起身。那一刻,他的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沉静,甚至比以往更加深邃。巨大的财富没有让他迷失,大人物的敲打也没有让他畏缩,反而像一次淬火,将他的意志锤炼得更加坚韧。
回到宿舍,他将那个烫手的信封藏在一个绝对安全、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然后,他坐在书桌前,再次翻开工作笔记,不是看那些项目计划,而是看着自己写下的“深刻教训与自我改进”那几行字。
他明白,从今天起,他必须彻底将那个“沉睡”的财富从心理上剥离出去。他是刚刚提拔的年轻干部祁同伟,仅此而已。他的战场,在青年发展的事业里,在孵化器从蓝图变为现实的艰难探索中。
接下来的日子,祁同伟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依旧勤奋,甚至更加拼命,但那种偶尔会流露出来的、因先知和顺利而产生的隐隐的优越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沉潜和务实。
他不再仅仅提出宏大的构想,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细节的打磨和困难的破解上。
孵化器选址遇到阻力?他不再只是向领导汇报困难,而是自己跑去规划部门、街道办,一遍遍沟通,拿着方案反复解释,甚至拉着周卫东处长一起,去堵相关负责人的门,用诚意和可行的规划打动对方。
入驻标准有争议?他组织了一场又一场的研讨会,邀请高校专家、成功企业家、甚至潜在的青年创业者代表一起来辩论,最终拿出了一份既坚持原则又充满弹性、让各方都相对满意的标准草案。
资金预算有缺口?他绞尽脑汁,一方面积极向部里、向书记处争取支持,另一方面大胆提出“以园养园”的思路,探索将部分空间进行市场化运营,反哺孵化器的公益功能,甚至还悄悄联系了高育良,通过极其隐秘和合规的渠道,引入了一笔看似来自“社会热心企业家”的匿名捐赠,巧妙地弥补了资金缺口。
他事无巨细,亲自盯着装修图纸的修改,亲自去建材市场比较价格,亲自面试招募孵化器的管理服务团队。他变得有些“斤斤计较”,甚至有些“抠门”,把每一分经费都花在刀刃上。
这种转变,周卫东处长和处的同事们看在眼里,感受最为明显。以前的祁同伟是“大脑”,负责输出想法;现在的祁同伟是“大脑”加“手脚”,既能谋划,更能冲锋,能搞定最棘手的麻烦,能抠最细节的环节。
“同伟,你最近这……也太拼了吧?注意身体啊。”周卫东忍不住劝他。
“没事,处长,项目正在关键期,咬咬牙就过去了。”祁同伟总是这样回答,眼里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只有通过这种全身心的投入,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个巨大的秘密,才能找到内心的平静和踏实。
在这个过程中,他与周卫东的配合也愈发默契。周卫东经验丰富,善于协调关系,把握方向;祁同伟思维敏捷,执行力超强,敢于攻坚。一老一少,成了青发部有名的“黄金搭档”。陈部长对此乐见其成,更加放手让他们去干。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转眼到了春节前夕。经过几个月的奋战,“青年创业孵化器”终于完成了前期所有准备工作,定于年后正式挂牌启动。
这一天,祁同伟和周卫东最后一次巡视已经装修一新的孵化器大楼。宽敞明亮的共享办公区、设施齐备的独立工作室、路演大厅、会议室、咖啡吧……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静待第一批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入驻。
看着眼前的成果,两人都感慨万千。
“真不容易啊……”周卫东长叹一声,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同伟,这里面,你功劳最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都看在眼里。”
“处长,您可别这么说,没有您掌舵和支持,我早就不知道碰多少壁了。”祁同伟真诚地说。这几个月,他学会了更多如何与人协作,如何尊重前辈,如何在不逾越规则的情况下把事情办成。
“走吧,回去写总结报告,准备向部里和书记处汇报。年后,就看咱们这摊子能不能真正活起来,火起来了!”周卫东充满期待地说。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祁同伟的寻呼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陈部长办公室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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