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枫钻进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换下脏衣服，用冷水洗了把脸。
她将干净的行政制服披在沈庭涛肩上，静静坐在他身边。
他正伏在地图上，用红笔圈出关键点，一边电话协调救援资源，声音沉稳而有力。时枫不敢打扰，默默将水杯推过去。
他头也未抬，顺手喝了两口，又继续与村里主事人员沟通。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他工作——与平日在她面前痞气十足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专注的神情、有条不紊的指挥，竟让她看得入了神。
原来，为人民服务时，他竟是这样严谨而可靠的人。
她眼眶微热，悄悄退到棚子深处。
里面只有一张行军床，她铺好毯子，又轻手轻脚去找陈晓。
陈晓正蹲在地上，帮一位老奶奶整理散落的衣物，时枫也坐过去帮忙。
整理完，老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局长夫人，辛苦你了。”时枫忙摆手：“老奶奶，叫我小枫就行。这里没有局长夫人，只有咱们老百姓。”
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小枫姑娘，你们局长真是好人！以前当官的，看到这种情形早躲了。”
时枫轻声说：“这是他该做的。”陈晓笑着补充：“老奶奶，您今天好好休息，有事喊我们。”告别时，时枫还特意叮嘱老奶奶，别对外说她的身份。
陈晓拉着时枫，又去了几个棚户区。几个孩子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怯生生地望着她们。
时枫蹲下身：“小朋友，你们的爸爸妈妈呢？”一个稍大的孩子回答：“爸妈去接姥姥了，姥姥家被埋了……”另一个孩子怯生生地问：“阿姨，你们城里的孩子，是不是每天都能吃肯德基？穿漂亮衣服？还有游乐场？”时枫心头一紧，强忍着酸涩问：“你们上学了吗？”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她望着这片山野，车程距市区不过两小时，却贫瘠至此。
想起前任市书记和财政局长总说“青城富裕”，她只觉得可笑——这里难道不是青城的一部分？
陈晓拉她起身，轻声说：“这就是沈局被调来的原因。他来之前，独自来这儿暗访过。大领导问他有没有信心，他只说‘要试试’。”
时枫心头一震，对他又添了几分敬意。陈晓调侃：“是不是该谢我？我给你找了个好人民公仆。”
时枫笑骂：“你少贫嘴！”陈晓却认真道：“我知道你也是个心善的姑娘。”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走访。棚户区太大，时枫跑得脚趾头疼——村民大姐给的鞋子，一只大一只小。
陈晓穿了水鞋，却抱怨脚大。时枫171厘米，脚才37码，陈晓168厘米，脚却39码。
时枫笑着调侃：“书上说‘脚小人大，福气冲天’，我嫁给他，还真是应了这句话。”两人相视而笑，苦中作乐。
回来时，沈庭涛正站在棚外，一手叉腰，一手夹着烟。
烟头在夜色里忽明忽暗，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像在思考什么。
时枫没打扰他，悄悄走进棚子，喝了口水，又倒了一杯放在小折叠桌上。
她打开电脑，山里信号意外地好，她把今天的见闻写成了文章，发在公众号和微博上。
很快，有人留言：“需要帮助可联系，捐赠物资。”时枫回复：“暂时不需个人捐赠，请联系**村大队。”
她抬头时，正对上沈庭涛的目光——他盯着她脚上的鞋子。
时枫低头一看，左脚破了个洞，脚趾头露在外面。
她尴尬地笑了笑，他却蹲下身，捞过她的脚，轻轻脱掉鞋子，将她冰凉的小脚丫抱在怀里。
时枫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时枫眼眶湿润。
沈庭涛笑着问：“你这是难过还是感动？”
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傻蛋，是感动吧？”
时枫攥紧他的手：“被你惹着了，怎么办？”两人相视一笑，沈庭涛揽她入怀。
他们坐在棚子边，听着山间的松涛声，数着天上的星星，直到时枫眼皮沉重，沈庭涛抱起她，轻轻放在行军床上，为她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直到她沉沉睡去。
夜里，沈庭涛总担心她冻着，被子大半都盖在她身上。
他时不时起身，为她遮风，一晚上睡了不到三小时。
早上醒来，时枫见他眼下乌青，心疼不已。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没事，我习惯了。”时枫却悄悄红了眼眶。
下午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泥泞的村道上。
市里的物资与救援力量已全部到位，挨家挨户分发完毕，后续的重建工作将由专业团队对口负责，确保村民早日恢复生产生活。
时枫站在村口，望着沈庭涛和村民道别。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泥点的行政制服，皮鞋被水泡得发胀，裤脚裹着泥浆，却依然挺拔如松。
几个村干部和昨晚议事的村民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叮嘱：“沈局长，常回来看看！”“有事随时打电话！”他笑着摆手：“都回去吧，有事我电话里说！”上车前，他特意留了办公室电话，声音沉稳却带着温度：“乡亲们，咱们一起把日子过好！”
时枫低头看了看自己——露脚趾的布鞋、用布条随意绑起的马尾、身上套着村民大姐的格子衬衫。
这件衬衫洗得发白，却在她眼里比任何华服都珍贵。她轻轻抚过衣角，暗想：“回去一定要好好保存，这是最特别的纪念。”
车子启动时，沈庭涛从后视镜里看她，嘴角扬起：“老婆，我发现你这几天特别不一样。”
时枫歪头问：“哪里不一样？我胖了还是瘦了？”他笑着摇头：“是可爱，你越来越可爱了。”
时枫心头一暖，脱口而出：“老公，我觉得你好伟大，以后我都得仰视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用方言自嘲：“一个满身土不啦叽的局长，带着个土不啦叽的小媳妇儿回家喽！”
时枫也笑了，笑声清脆如铃。她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村庄，阳光洒在她脸上，映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一刻，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选择他，跟他在一起感觉生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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