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的宣纸上,详细绘制着蒸馏器具的构造,连火候控制、冷凝技巧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萧砚目光扫过图纸,抬眼看她,“想好了?”
“还是那个要求。”宋时念直视他的眼睛,“他日若乱世至,望君庇护宋家。”
萧砚忽然起身,逼近一步,惊得宋四郎本能地挡在妹妹身前。
“你可知这图纸值多少条人命?”
萧砚一字一句道,“若遇野心之辈,完全可以用它来提纯火油,制成攻城利器。”
他指尖重重点在酒精沸点上,“下次再要拿出这样的东西——”
话未说完,宋时念已脸色煞白。
她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自己竟忘了这个时代的人同样智慧非凡。
那图纸上的蒸馏器具,在她看来不过是提纯酒精的工具。
可落在精通兵法的将领眼中,何尝不能用来精炼火油、提纯毒药?
那些她习以为常的现代知识,对这个时代而言,件件都是惊世骇俗的秘术。
更可怕的是,她竟在不知不觉间,对萧砚卸下了该有的防备。
最初因灵泉水而建立的制约关系,何时变成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萧砚见她脸色煞白,眼底的凌厉渐渐化开。
他轻叹一声,抬手将茶盏往她跟前推了推。
“我既应了你护宋家周全,便绝不会食言。”
他声音低缓,似在安抚,“但往后——”
指尖在图纸上轻轻一点,“这些东西,莫要轻易示人。”
宋时念抬眸,正撞进他深邃的眼里。
那目光沉甸甸的,像是能看透她所有不安。
“若有拿不准的…”
萧砚微微倾身,带着淡淡松木气息的袖角拂过案几,“随时来寻我。”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宋时念心头猛地一跳——他这是在承诺给她兜底。
宋四郎横跨一步,硬生生插进两人之间,“念念!该去外祖家拜年了。”
他刻意加重了“拜年”二字,眼睛直勾勾盯着萧砚。
萧砚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绛翎。”
早已候在廊下的绛翎立即捧出几个锦盒。
给宋老爷子的是一杆黄铜烟斗,斗身錾着松鹤纹。
女眷们的锦盒里躺着些精巧的鎏金簪子,连宋二郎都得了一把精铁匕首。
最后那个乌木匣子被萧砚亲手递到宋时念面前。
匣盖一开,躺在黛蓝绸缎上的,竟是个通体浑圆银镯。
细看竟有星砂般的碎芒在银胎中流动,是掺了陨铁打造的珍品。
镯子外侧浮雕着三朵茶花,花蕊处点缀着细小的金珠,乍看只是件雅致首饰。
“这是…”
她刚触到镯子就发现玄机,那茶花的花瓣边缘竟暗藏缝隙。
顺着萧砚示意的方向轻转镯身,只听极轻的嗒声,三朵茶花突然如真花绽放般展开。
每片银质花瓣都立起成锐角,花心金珠竟是被镂空的,露出里面寒光凛凛的三棱刺。
当茶花完全绽开时,镯内侧暗藏的机关会自然卡住腕脉位置,稍加力道就能让银刺精准弹出。
绛翎在一侧偷偷笑了一下。
他可是亲眼见过郎君如何折腾,先是用针在蜡模上雕茶花,后来熔了七遍银水才做出这带弹簧的活瓣。
前几日他收拾废料时,还发现十几个雕坏的花瓣…
宋时念盯着腕间的茶花银镯,花瓣机关咬合得严丝合缝,转动时发出极轻的咔嗒声,竟与现代精工机械表有几分神似。
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机关术?
她试着往腕上一扣,镯身竟自动贴合肌肤,仿佛量身定制。
指尖刚碰到暗扣想取下,萧砚的手却突然覆上来。
他掌心有一道新鲜的划痕,蹭得她腕间微痒,“带着吧,防身用。”
回村的路上,宋四郎拽住她的胳膊,“小妹,萧郎君他…”
少年嘴唇动了动,把“短命鬼”三个字咽下去,“若只是为了萧家庇护…”
宋时念噗呲笑出声,“四哥,你想什么呢?!”
有空间在,她也可护家人周全,只是麻烦些罢了。
若真到那一天,躲进深山老林,等乱世过去再出来就是。
可那样的话,那些高产粮种、棉花,红薯、玉米——
以及所有能改变这个时代的东西,都无处实现。
她不喜欢逃荒路上的尸横遍野,也不喜欢这个时代的强权。
既然老天让她带着空间来到这个时代,总要留下些什么。
“我不喜欢躲躲藏藏。”她踩碎一片薄冰。
“至于萧砚…各取所需罢了。”
他借她的灵泉解毒,她借他的权势开路。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明码标价,各取所需。
如今不过是在这乱世中互相借力,远未到谈情说爱的地步。
即便真有那么一日——
她向来落子无悔,却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分毫。
这世间男子何其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豆坊的生意做大,把那些高产作物推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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