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砚正立在木案前,笔尖悬在一张精工图纸上方,隐约可见图纸上正绘着弓弩的结构图样。
“禀郎君。”赭烽立在屏风外,“陈延年将其外室安置在城外老宅。”
笔尖微微一顿,在宣纸上洇开一滴墨痕。
萧砚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继续勾勒着弓弩上的卡簧装置。
赭烽面露迟疑,“郎君可要动手?”
“不急。”萧砚搁下笔,执起一旁的素绢慢条斯理地拭手,“猎物还没上钩呢——”
想起昨日情形,萧砚忽然低笑出声,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盎然的光。
陈延年那个老狐狸,竟被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逼到如此地步。
宋家小娘子还真是——让人意外。
“继续盯着。”他重新执笔,“我倒要看看……”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
烛火摇曳,陈延年坐在太师椅上,水牢的腥臭仿佛还堵在鼻腔里,每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伤。
“大人…”心腹跪在阴影处,声音压得极低。
“已经打点好了,对外只说您染了风寒。大夫开的药里加了安神的,夫人那边…”他欲言又止。
陈延年额角青筋暴起,若让夫人知道他遇袭,必然要彻查,届时梨花巷……
“管好他们的嘴。”他嘶声道,“谁敢多舌,就送去矿上。”
烛光映着他脖颈的淤青,那是被那农女掐出来的指痕。
心腹偷眼瞧着,后背发凉。老爷素来最重体面,今日却连高领衣衫都遮不住伤。
“那丫头的底细…”
“查清了!”心腹忙呈上密报,“砾石岗宋家幺女,年十三,兖州大旱逃荒而来,寻常庄户人家出身。”
“放屁!”陈延年突然暴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响。
“你告诉我一个村姑能徒手捏碎青铜?能悄无声息摸进府中?”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紫黑的脚印,“这力道,像是十三岁丫头踹的?”
心腹扑通跪倒,“可、可村里人都说…”
“废物!”陈延年抓起砚台又颓然放下——他现在连摔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妖女踩断的肋骨还在作痛,稍一动作就眼前发黑。
那诡异的力量、还有轻描淡写提及的梨花巷、以及他的书房的…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轻举妄动。
若不能一击必杀,彻底铲除宋家,那丫头必会如她所说,搅和得他全家上下不得安宁。
可偏偏,他现在连她究竟有多少底牌都不知道。
“继续查。”他嗓音嘶哑,“尤其是她背后…是否站着什么人…”
心腹领命退下,书房重归寂静。
陈延年盯着案上烛火,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夜少女唇角带笑,眼底却冷如寒冰的模样。
临走时的话,未尽的威胁,至今仍悬在他头顶,如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
——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几日宋时念仔细了解大燕国境况,从阿爷和外祖父那里套出了不少北境军的事。
“功高震主…”宋时念轻嗤一声。
朝廷那些文官们,一边克扣军饷,一边又指望着将士们用血肉筑成长城,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萧家如今的处境是既要防着朝堂暗箭,又要撑着北境防线。
如同负重前行的老马,看似还能迈步,实则随时可能跪倒在半途。
她眯起眼,倒是可以用空间里的高产粮和萧家做交易……
“阿念!”小饼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水渠挖好了!”
宋时念拍拍裙摆站起身,望着远处劳作的村民。
当务之急是先种出实实在在的粮食来。
乱世之中,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的文官身上,倒不如选择与保家卫国的军人合作。
至少萧家儿郎的鲜血,是实打实洒在边关冻土上的。
至于将来谁坐那个位置…宋时念望向北方的天空。
只要能让百姓吃饱穿暖,能让她年年丰收,龙椅上坐的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不过——
她眼神骤然转冷,随手拔起一株野草,在指间碾得粉碎。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陈延年这颗钉子拔了。
既然决定要借萧家的势,不如就以这个贪官作为投名状。
以稀释的灵泉水为饵——既能吊住萧砚的胃口,又不会暴露太多底牌。
远处传来锄头敲击石块的声音。
新挖的水渠蜿蜒如龙,将旱田划成整齐的方块,只待秋日就能种上空间里的高产稻种。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她不愿沾染,但既然避不开,那就主动出击。
微风拂过新垦的田地,带着泥土特有的腥甜。
宋时念深深吸了口气,乱世之中,唯有粮食才是最硬的道理。
三日后,襄州别院临水亭台。
宋时念踏入亭中时,萧砚正在煮茶。
青瓷茶壶在他修长的指间翻转,水汽氤氲间,他抬眸一笑。
“宋娘子来得正好,刚沏好的蒙顶甘露。”
——连茶盏都多备了一副。
宋时念眼睫微动,从容落座,“萧郎君好雅兴。”
茶烟袅袅中,两人目光相接。
萧砚含笑不语,亭中一时只闻竹露滴响。
宋时念也不含糊,从袖中取出布包,“今日我带了点实在的东西,想给萧郎君瞧瞧。”
布包展开,几颗沉甸甸的麦种落于案几。
萧砚眸光微凝,指尖捻起一粒——这等品相麦种,便是司农寺的贡品也难极三分。
“听闻北境军近年粮饷不足,不知这样的麦种,可堪入眼?”
她语气平静,既不谄媚,也不倨傲,仿佛只是闲谈。
萧砚轻笑,将麦种放回,“确实稀罕,不过…”
他慢条斯理地斟茶,“边关苦寒,寻常作物怕是难以成活。”
逼她亮出更多底牌?宋时念微微一笑。
“特殊土地自然需要特殊照料。”她指尖轻点案几,“就像…某些顽疾,也需对症下药。”
萧砚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面上却不显,“哦?宋娘子还懂医术?”
“略通皮毛。”她从腰间接下竹筒推过去,“偶然得的方子,说是能调养身体…”
萧砚接过竹筒,指腹摩挲着筒身纹路,忍不住揭开轻嗅,清冽气息让他经脉都为之一畅。
他强压下眼中异色,笑道,“宋娘子今日,是来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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