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远难言惊讶,“你们竟会做水车?”
宋四郎连忙摆手。
“主要是大伯带着小妹在做。大伯手艺好,小妹又懂图纸,我不过是跟着搭把手。”
裴明远若有所思地看向宋时念。
“宋小娘子对农工之事倒是精通。”
经过沟渠工地时,铁牛正带着几个半大孩子夯土,满头大汗却干劲十足。
裴澈瞪大眼睛,“他们比我还小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裴明远轻叹,忽然瞥见芸娘几个女子也在搬运石头,不由一怔,“女子也下地?”
宋时念不动声色,“她们干的活不比男子少。”
裴明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
临别时,裴明远忽道:
“襄阳城南的青松书院山长与我有些交情,二位郎君若有意进学,可去试试。”
又对宋时念意味深长道,“宋小娘子得空,不妨也来听听讲。”
马车远去时,裴澈还从车窗探出头挥手。
见完全见不到人影后,沈文谦才终于按捺不住。
“青松书院!那可是襄阳四大书院之首,听说那里的藏书比县学的多三倍不止!”
宋四郎眼中也浮现出明显的喜色,显然对这所书院早有耳闻。
是了,若没有这场旱灾,四哥和表哥明年也该下场考秀才了。
宋时念见状,“四哥,表哥,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一定要去试试!”
宋四郎点头,温声道,“自然要去,不过得等忙完这段时日。”
见宋时念还想再劝,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急,书院招生通常在春秋两季,如今还早,正好给我们时间准备。”
说完,他转向沈文谦,“回去记得跟外祖父提此事。”
沈文谦一听,顿时眼前一黑——
这下不仅要每日跟着垦荒干活,回家还得被祖父按着头读书了!
宋老二瞧他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笑骂。
“臭小子,村里多少孩子想读书还没这个福分呢!”
几人说着话,已到了家门口。
许老太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回来。
“裴大人和裴小郎君呢?怎么不留下用饭?”
“裴大人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宋老二扶着许老太往屋里走,回头朝宋四郎喊了一嗓子。
“老四,去喊你大哥他们回来吃饭!”
见沈文谦还站在一旁,许老太一把拉住他,“文谦今日也留下吃吧!”
沈文谦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祖父书院的事!”
说完,一溜烟追着宋四郎跑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七八日过去。
宋家砾石岗的开荒已初见成效,二十亩砾石地清理完毕。
沟渠纵横如脉络,蓄水池也到了试水的时候。
最令人期待的,还是那架龙骨水车。
桐油浸泡过的酸枣木轴承已干透,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宋时念挨个检查部件,指尖抚过每一处榫卯接口,确认严丝合缝。
“明日就组装!”她一拍手,眼中闪着耀跃的光。
天刚蒙蒙亮,宋家老少便推着板车,分几趟将水车部件运到河边。
村里人闻讯赶来,围在岸边和坎顶议论纷纷——
“真能做成?这三丈高的坎,水还能倒着流?”
“宋家丫头邪性,指不定真有门道…”
宋时念充耳不闻,指挥着众人先将底座固定在河滩上。
宋大郎几人抬起底座,稳稳压在河滩最坚实的礁石上。
宋时念亲自提着木槌,“咚咚”几下将楔子钉入,整个基座顿时纹丝不动。
三丈高的水车骨架是最难的部分。
宋四郎想了个巧法子——
先在平地上将立柱与横梁用燕尾榫拼接好,再用麻绳捆住关键节点。
“拉!”随着宋老二一声吼,十几个汉子同时发力。
粗麻绳绷得笔直,木架在吱呀声中缓缓竖立。
有个榫头突然松脱,眼看就要散架——
“停!”
宋时念一个箭步冲上前,抄起备用的竹楔塞进缝隙,反手用木槌敲实。
木架危势顿解,围观村民爆发出一阵喝彩。
最精密的龙骨链轮被桐油浸得发亮。
宋老大赤着膀子爬上木架,腰间别着各式凿子。
他每装好一片刮水板,底下就有人递上新的。
正当最后一片轮叶卡入榫卯时,天际滚过闷雷。
豆大的雨点砸在未干的桐油上,溅起细小的油花,那是方才加固轴承时溢出的新鲜桐油。
“糟了!”宋大伯急得去扯衣衫要遮挡,“这油见水就——”
“唰!”
一柄青竹油纸伞稳稳罩在轴承上方。
“斜枋入卯七分。”
宋时念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伞沿雨水成串滴落。
“这穿销固榫的法子,倒是与军弩的双楔笔锁异曲同工。”
宋时念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眼,赫然是当初被她灌过灵泉水的萧家小公子——萧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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