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再次暗下去时,最后一个土坑终于挖好了。
“成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整片地响起一阵欢呼。
有人把铁锹高高举起,有人兴奋地拍着同伴的肩膀。那一刻,辛劳与疲惫都被欢喜冲淡了。
顾青禾擦了把汗,从坑里一跃而出,直接冲向不远处的苏云书,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两人都被汗和泥土味包围着,却都笑得灿烂。五亩地的坑,他们竟真的在一天多的时间里挖完了。
村长看着眼前这一片热闹的场景,待欢呼声稍歇,才笑呵呵开口:“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明日咱们就能填肥搭棚,现在都回去好生歇着。”
笑声、说话声此起彼伏,村民们陆续收起铁锹。
顾青禾接过苏云书递来的水囊时,瞥见她指尖还泛着桐油的光泽。
她下意识拉过那只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待发现沾满了尘土的布料反将手指抹得更脏,顿时心虚地握住了那只手。
仰头灌下大半囊清水,她牵着苏云书随人流散去。
回去的路上,还有几位年轻的坤泽与苏云书打着招呼,她也都一一微笑地回应着,举止亲切自然,顾青禾欣慰的看着,看来姐姐今天和她们相处的不错。
再次走上和人群分散的小路,冬夜依旧静谧,可交握的掌心源源不断传来不属于她的温度,驱散了昨日独行时的孤寂。
顾青禾低头,看着那只被她紧紧牵着的手。她想了想,偷偷换了个姿势,将手指从苏云书的指缝穿过,让两只手紧紧相扣在一起。
苏云书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的笑了笑。
于是顾青禾愈发得意,边走边小幅度地甩动那只紧扣的手。月亮在她们身后高高照起,清冷的月光洒下,安静的送着她们归家。
劳累了一整天,洗漱过后,顾青禾几乎是沾枕就睡,又是一夜的好眠。
清晨的菜地比前两日更加热闹,几乎全村老少都聚集在此。连几岁的小孩都在大人身边学着干活,跌跌撞撞地搬着小簸箕,样子笨拙却认真。
每个人眼里都燃着同样的期盼——定要在今日让大棚初具雏形。
不需村长调度,村民们自发分成几组。顾青禾在前头仔细的指导着肥料配比,众人便协力将粪肥与碎秸秆均匀混合。
“这坑底要厚一点的肥料,最下面的粗枝别扔,透气。”她边示范边说。
几个乾元立刻照着她的法子做。等第一个坑被填上肥料、覆上最后一层松软的表土后,另一头的村民早已准备好了竹条。
竹子被削得细而韧,埋进土地里时,一端深扎土中,一端轻轻弯起,形成稳固的弓形骨架。
阳光下,一道道青竹拱架如雨后春笋般接连立起,在田垄间排成齐整的队列。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忙碌中自有一种淳朴的韵律。
另一边,几户坤泽端着热水壶、送上刚出炉的饼子,让人们歇息的时候能喝口热水、垫垫肚子。有人笑着把饼掰开递给同伴,有人顺手擦了把汗,继续弯腰干活。
时间在笑声与加油声里飞快过去。
当最后一根竹条被插入地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的景象。
在落日的余晖里,一道道弓形的竹棚顺着地势延展开来,整整齐齐,十个大棚的骨架在夕照中披上金辉,如沉睡的巨兽静静匍匐在田野间。金色的光在竹子上闪烁,折射出一层淡淡的暖意。
没有昨日的欢呼雀跃,此刻的宁静里饱含着更深沉的震撼。这个不足三百人的小村庄,竟用双手创造出如此壮观的景象。晚风拂过竹架,发出细微的鸣响,仿佛在应和着这片土地上新生的希望。
寂静在田野上蔓延了许久,直到村长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才划破暮色。
好啦,现在只等油布晾透、种子入土了。两日后地肥发热正好,便是播种的良机。这些天大伙儿定要好生歇息。
他总不忘叮嘱这句,实在怕这些淳朴的乡亲自发摸黑赶工,累坏了身子。
人群这次没有立即散去。许多身影仍伫立在田埂上,望着夕阳给竹架镀上的金边出神。三三两两的交谈声在晚风里轻轻飘荡:
乖乖,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着这样的景致……
这棚架排开来,可真气派啊。
“是啊,这么大的棚,这么齐整的样子,好看得很呐。”
笑声与议论声交织在一起,被风带向远处。
顾青禾与苏云书相视一笑,在众人的赞叹声中缓步离去。并肩走出人群,夕阳在她们脚下铺了一层温柔的光。顾青禾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竹棚静静立在田间。
“走吧,”她轻声说道。
苏云书应了声,眼神还带着一丝震撼,和家里院子中小小的棚子不同,眼前这些竟如此壮观。
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身后是十座沉默的竹骨穹廊,像大地生长出的希望,在星空下静静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新绿。
两天后,那片竹架终于披上了刷了桐油的粗布外衣,厚重的布料下,肥土正悄悄发热,一粒粒小白菜的种子被埋入土中。
自那以后,每天都有村民在大棚外围观闲聊,村长特意嘱咐过不能常开门,大家便只在外面转悠,目光里满是期待。
等小白菜的嫩芽还未探出土时,第一场雪却先一步来了。
这日清晨,顾青禾刚醒来就觉得空气里透着股冷意。她裹上外衣推门出去,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脚下踩出“咯吱”一声,她低头一看,门前竟积了厚厚一层雪。
她眼睛一亮,立刻回头喊道:“姐姐,下雪啦!”
苏云书系着衣带快步走来,望见银装素裹的院落,眼眸顿时亮了:“真是初雪。”
两人立在檐下赏了会儿雪景,顾青禾忽然想起要紧事:“得去看看大棚,雪虽不大,还是检查下才安心。”
她们裹紧棉袄踏雪而行,越往村东头走,雪地上的脚印越是纷杂——显然已有不少村民赶在了前头。
待走到田边,眼前的景象让顾青禾怔在原地:十座大棚的棚顶不见半点积雪,连周围的雪地都被细心清扫过,露出深色的泥土。
“这……”顾青禾望着棚间那些忙碌的身影,心头涌起暖流。许是半夜雪刚积起,就有人举着扫帚来守护这片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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