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京城连着下了几场大雪。
这天早朝后，皇帝单独留下裴烬，说是要商议北疆防务。御书房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皇帝穿着常服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份折子。
“裴卿啊，你看看这个。”皇帝把折子递过来，“北狄虽然败退，但探子回报，他们正在暗中集结兵力，恐怕开春后还会来犯。”
裴烬接过细看，是边关守将的密报。他看完，沉吟片刻：“陛下，臣以为当加强边防，增派兵力，囤积粮草。北狄这次败得惨，若想卷土重来，至少要准备半年。咱们趁这个空当加固防线，他们便无机可乘。”
皇帝点点头：“朕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顿了顿，“增兵需要粮饷，国库才刚缓过气来，怕是吃力。”
“臣可以缩减殿前司的开支，先紧着边关。”裴烬道，“另外，臣愿捐出今年俸禄的一半，充作军费。”
皇帝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裴卿忠心，朕知道。不过你的俸禄还是留着吧，成了家的人，总不能太清苦。”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说你夫人把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周嬷嬷都夸她能干？”
裴烬心头微动，面上不动声色：“是，清辞确实用心。”
“书院也办得红火。”皇帝笑道，“太后前几日还跟朕夸，说沈氏是个有本事的女子，不光能相夫教子，还能办学育人。这样的女子，不多见啊。”
这话听着是夸，可裴烬总觉得里头有别的意思。他恭敬道：“陛下和太后过奖了。清辞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皇帝摆摆手：“不必过谦。对了，朕听说书院现在有学生近百人？连宫里头都有些宫女嬷嬷，托关系想把家里的女孩送去？”
“是有些。”裴烬谨慎道，“不过书院规模有限，收不了太多。”
“该扩就扩嘛。”皇帝道，“需要银子，朕从内库拨些。需要地方……朕记得皇城西边还有几处空着的官宅，可以赏给你们用。”
裴烬忙起身行礼：“陛下隆恩，臣感激不尽。只是书院乃清辞一手创办，若规模太大，恐她力不从心。不如循序渐进，慢慢来。”
皇帝看着他，笑容淡了些：“也是，女子终究是女子，太过操劳也不好。你夫人如今是国公夫人了，该多享享福才是。”
从宫里出来，裴烬没回衙门，直接去了书院。
沈清辞正在课室里给学生们讲算学，见他来，有些意外：“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有事跟你说。”裴烬看了眼满屋子的学生，“下课再说。”
等学生们散了，两人在正厅坐下。裴烬把宫里的事说了。
沈清辞听完，眉头微蹙：“陛下这是……试探？”
“像是。”裴烬手指轻敲桌面，“又是要赏宅子，又是要拨银子，表面是恩宠，实则是在试探咱们的野心。”
“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书院规模已够，暂不扩张。”裴烬道，“又说你操持府里事务，分身乏术。”
沈清辞点点头：“回得好。不过陛下既然起了这个心思，往后怕是要多留心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马车声。青禾跑进来：“国公爷，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召夫人进宫说话。”
沈清辞和裴烬对视一眼。
“我陪你去。”裴烬起身。
坤宁宫里，皇后正在赏梅。见他们来，笑道：“正说着呢，你们就来了。快来瞧瞧，今年这梅花开得特别好。”
沈清辞行了礼，顺着皇后指的方向看去。院子里几株红梅，在雪中开得正艳。
“确实好。”她笑道，“红梅映雪，最是好看。”
皇后让人搬来凳子，三人就在廊下坐着。宫女端来热茶和点心。
“本宫今日找你来，是有个事想问问。”皇后抿了口茶，“宫里几位公主都到了读书的年纪，陛下想给她们找位女先生。本宫思来想去，觉得你最合适。”
沈清辞一怔：“教公主？这……清辞才疏学浅，怕是担不起如此重任。”
“你过谦了。”皇后笑道，“明慧书院办得有声有色，连太后都夸你教得好。教公主，不过是教些诗书礼仪，你定能胜任。”
裴烬开口：“娘娘，清辞如今要打理国公府，又要顾着书院，实在分身乏术。教公主责任重大，万一疏忽了，反倒不好。”
皇后看了他一眼，笑容不变：“也是，是本宫考虑不周了。不过……”她转向沈清辞，“陛下是一片好意，想让公主们跟你学些真本事，不是光会背《女诫》那种。你若愿意，可以每旬进宫两日，教半日即可。酬劳方面，自然不会亏待。”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
沈清辞看了眼裴烬，见他微微点头，便道：“承蒙陛下和娘娘厚爱，清辞愿意一试。”
“好。”皇后满意地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下月初开始，每旬一、四两日，巳时进宫，午时前便可回去。”
从坤宁宫出来，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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