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里……它们是一对母子。”
她没有看睦，目光有些飘远，仿佛透过了星空，看到了别的什么。
“妈妈被人变成了熊，儿子长大了，成了猎人。”
“很多很多年后，在森林里，儿子举着矛，要对准朝他冲来的、变成熊的母亲……”
她的声音很轻，“就在要刺下去的时候，神把他们变成了星星，挂在天上。永远在一起，也……永远隔着那么远。”
故事很快完了。
素世只是仰着头，望着夜空。
星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也照亮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破碎的水光。
她很快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了回去，低下头，用鞋尖碾着钻出的一小丛杂草。
“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声音很轻，几乎融进夜风里，
“母亲好像……永远都记得自己的孩子，会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哪怕……孩子手里拿着武器，根本不认识她。”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淡，像一声叹息。说完，她就不再开口了，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肩膀几不可察地塌下去一点。
晚风吹过，带起她栗色的发梢。身旁是城市的微光，头顶是沉默的星辰与古老的悲剧，而她站在中间，显得有点孤单。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微凉、却异常柔软的手，轻轻地、带着些许试探和迟疑，覆上了素世紧紧攥成拳头、放在草地上的手背。
素世的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动。
那只手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静静地覆盖着，笨拙地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却坚定存在的暖意。
那暖意很微弱，却奇异地穿透了手背的冰凉，一点点渗入皮肤。
又过了几秒，一个带着清淡皂角香气的、柔软的肩膀，悄悄地、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轻轻贴在了素世因为压抑情绪而微微发抖的肩头。
没有言语。
没有安慰的拥抱。
没有更多。只有夜空下，草坪上，两个少女依靠在一起的、沉默的剪影。
星光洒在她们身上，晚风拂过发梢，手心与手背之间，那一点点逐渐蔓延开的、真实而笨拙的暖意，像是无声的溪流，缓缓流淌过素世的心田。
素世没有抬头，也没有推开。
她只是任由小睦那只手覆着，任由小睦肩膀靠着。
过了许久，久到夜露似乎都沾染了发梢，传来微微的湿意，她才用带着浓重鼻音、却努力维持平静的语调，很轻、很轻地说：
“谢谢……小木头。”
靠在她肩头的睦，很轻地摇了摇头，发丝蹭过素世的脖颈，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我没事。”
素世吸了吸鼻子，终于抬起头。
她的眼眶和鼻尖都泛着淡淡的红，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在星光的映照下，那脸上已经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有些倦意。
“真的。只是……又讲了个不怎么开心的故事呢。”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后面可能沾上的草屑，然后向依旧坐着的睦伸出手。
“走吧，”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发什么呆。”
“不早了。我送你到电车站。”
“嗯。” 睦轻轻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两人的手短暂地交握，然后松开。
她们并肩走向车站，一路无话。
但刚才那种无声的、笨拙却坚定的陪伴，像一张无形的网，轻柔地兜住了素世那颗仿佛在夜风中飘摇的心。
到了分别的岔路口，素世停下脚步：“小木头，今天我就不送你到家门口了。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睦点点头，仰起脸看她，夜色中，她的眼睛就像刚才夜空中两颗安静的星子。
“素世同学，也请小心。”
“嗯。”
素世抬手，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次的动作格外轻柔，带着一种近乎珍惜的意味，
“快回去吧。”
走了几步，她听到身后传来很轻、很轻的一声：
“素世同学。”
她回头。
若叶睦站在原地的灯光下，看着她，很认真、很慢地说：
“明天见”
素世愣住。
然后，她忽然笑了。
“知道了。”
她说着，然后转身，二人在站台分开，踏上了方向相反的电车。
素世靠着冰凉的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却又与她隔着一层玻璃的城市夜景。
心中那些纷杂的、沉重的思绪似乎并没有完全消失，但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另一只手的，微凉的、却真实的温度。
透过电车顶，夜空下，星星静静闪烁。
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依然隔着那段亘古的距离，彼此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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