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黄昏。
朱雄英与陈默抵达黄河南岸最后一个渡口——张家渡。渡口已封,几艘渡船倒扣在滩涂上,艄公的茅屋空无一人。黄河水声轰鸣,对岸的峭壁在暮色中如巨兽蛰伏。
“殿下,水势已开始上涨。”陈默蹲在岸边,手指探入水中,“照这个速度,明日寅时,渡口就会被淹没。”
朱雄英望向对岸。桃花峪在对面上游三十里处,从地图看,那里是一处河湾,三面都是百丈悬崖。若真埋了两千斤火药,炸塌山崖只需一瞬。
“暗鳞的人跟上了吗?”他问。
“跟上了。”陈默低声道,“阿七带十二人,已先一步过河,在桃花峪外围布控。徐姑娘那边……还没有消息。”
朱雄英皱眉。徐妙锦自昨夜传回密会情报后,就失去了联系。这不寻常。
“殿下,”陈默迟疑道,“若明日进了桃花峪,真有火药爆炸,我们……”
“不会爆炸。”朱雄英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管,拧开,倒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今早收到的,徐妙锦的最后一份密报。”
丝绢上用极细的笔迹画着桃花峪的详细地形,标注了十二处可能的火药埋藏点,还有一行小字:“引线皆在东崖第三棵老槐树下汇集,水下三尺。”
“她怎么查到的?”陈默惊讶。
“不知道。”朱雄英收起丝绢,“但既然她送了这份图,就说明她已潜入桃花峪,并且暂时安全。”
暮色渐深,河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朱雄英找了块避风的岩石坐下,取出干粮分给陈默。两人默默吃着,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殿下,”陈默忽然问,“您真的相信燕王吗?”
“信,也不信。”朱雄英喝了口水,“四叔救我是真,但救我的动机未必纯粹。他要的,可能不只是护我周全。”
“那晋王呢?”
“三叔……”朱雄英望向北方,“他是所有藩王里,兵力最强的。太原镇守北疆,手握五万精兵。若他真有异心,比四叔更危险。”
“可密报说,晋王与蒙古人往来。”
“那更蹊跷。”朱雄英眼神锐利,“三叔镇守山西十五年,与北元打了不下百仗,斩首万余。这样的血仇,他会和蒙古人合作?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合作是假,算计是真。”朱雄英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土,“走吧,该过河了。”
“现在?渡船都扣着呢。”
“不走渡口。”朱雄英指向下游,“三里外,有一处浅滩。现在水还没涨到那儿,能蹚过去。”
陈默恍然。原来殿下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两人牵马沿河岸下行。夜幕完全降临,星光黯淡,只有黄河水反射着微弱的天光。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一片浅滩,河面在这里展宽,水流平缓。
“小心。”朱雄英下马,“水底可能有暗坑。”
两人牵着马,试探着踏入水中。九月的黄河水已刺骨,瞬间淹没膝盖。马匹不安地喷着鼻息,但还是跟着主人前行。
走到河心时,水已齐腰。朱雄英忽然停下,侧耳倾听。
“怎么了?”陈默警惕地按住刀柄。
“有声音。”朱雄英低声道,“上游。”
陈默凝神细听。除了水声,似乎还有……木头碰撞的声音?他猛地抬头,只见上游黑沉沉的水面上,几个巨大的黑影正顺流而下!
是木筏!而且不止一个!
“快走!”朱雄英急喝。
两人拼命向对岸冲去。但水阻着行动,马匹受惊,挣扎着要往回跑。眼看木筏越来越近,筏上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陈默拔刀,准备迎战。但朱雄英一把拉住他:“别动手!是自己人!”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木筏上亮起一盏灯笼。昏黄的光照出撑筏人的脸——竟是阿七!
“殿下!”阿七压低声音喊,“快上来!”
木筏靠拢,朱雄英和陈默翻身上筏。马匹也被拉了上来,不安地踩着筏面。
“你们怎么在这儿?”陈默问。
“徐姑娘安排的。”阿七一边撑筏一边说,“她知道殿下一定会从浅滩过河,让我们在这儿接应。上游有暗桩,若走渡口,会被发现。”
木筏在黑暗中顺流而下,悄无声息。另两艘筏子跟在后面,每艘上都有三四个暗鳞成员,个个黑衣蒙面,只露眼睛。
“徐姑娘人呢?”朱雄英问。
“在桃花峪。”阿七语气沉重,“她混进了三才会的苦力队,正在查火药的准确位置。但……李贞似乎起疑了,加强了看守。我们的人进不去核心区。”
“伤亡如何?”
“折了两个弟兄。”阿七声音发涩,“一个被发现了身份,当场被杀。另一个……试图炸毁一处火药库,被活捉,现在生死不明。”
朱雄英沉默。暗鳞成立不过一年,这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亲自训练的。每折一个,都是切肤之痛。
“殿下,”阿七忽然道,“徐姑娘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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