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酉时三刻,济南府西门外。
夕阳将千佛山的轮廓染成暗金,护城河的水面泛着血色波光。北巡队伍抵达时,城门早已戒严,山东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三司官员率众跪迎,黑压压一片。但朱雄英敏锐地注意到,跪在最前排的那个布政使,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臣山东布政使张昺,恭迎太孙殿下千岁。”声音恭顺,但额头细密的汗珠出卖了他。
朱雄英勒住马,目光缓缓扫过张昺。这个名字,在吴执事给的名单上位列第三——“三才会外堂执事,洪武二十五年入会,掌控山东漕运、盐引”。
“张大人请起。”朱雄英语气温和,“本王奉旨北巡,途经济南,叨扰了。”
“不敢不敢。”张昺连忙起身,“行宫已备好,就在大明湖畔。沿途护卫、饮食、起居,臣皆已安排妥当……”
“不必。”朱雄英打断他,“本王住驿馆即可。大军在城外扎营,不得扰民。”
张昺一怔:“这……驿馆简陋,恐委屈殿下……”
“边关将士能住,本王为何不能?”朱雄英翻身下马,“徐辉祖,按原计划,一千京营扎营城北;蓝玉,亲兵队随本王入城;锦衣卫分三班,十二时辰警戒。”
“臣遵命!”
命令迅速传达。张昺脸色白了白,还想说什么,朱雄英已经大步朝城门走去。朱允炆紧随其后,这一天赶路让他疲惫不堪,但看到济南城高大的城墙时,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离开金陵后见到的第一座大城。
进城时,朱雄英故意落后两步,对陈默低语:“盯紧张昺。他今晚一定会有所动作。”
“公子怀疑他……”
“不是怀疑。”朱雄英望着张昺匆匆离去的背影,“是确定。”
戌时,济南驿馆。
驿馆早已被清空,里外三层都是锦衣卫。朱雄英的房间在二楼东侧,推开窗就能看见大明湖的夜色。湖水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远处历下亭的轮廓若隐若现。
“大哥,这里……好安静。”朱允炆站在窗边,有些不安。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更夫都不见踪影。
“安静不好吗?”朱雄英解下佩剑放在桌上,“允炆,你记住,越是安静的地方,越要小心。”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叩门声。陈默闪身进来,脸色凝重:“公子,暗鳞有发现。”
“说。”
“一刻钟前,张昺的轿子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城西一处私宅。宅子里出来接他的……是个脸上有疤的汉子。”
“缺左手小指?”
“是。”
果然。张昺今晚就要和三才会的人接头。
“继续盯。”朱雄英走到地图前,“他们碰面的地点,周围地形如何?”
“三面环水,只有一条路进出。”陈默指着地图上一点,“是个绝佳的……陷阱。”
朱雄英笑了:“那我们就去看看,这个陷阱是为谁准备的。”
他转身看向朱允炆:“允炆,敢不敢跟大哥去抓坏人?”
朱允炆愣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敢!”
“好。”朱雄英拍拍他的肩,“但你要听指挥,不能乱跑。”
“是!”
亥时,城西芙蓉街。
这条街临着护城河,夜里寂静得可怕。张昺的轿子停在一处宅子后门,他下轿时左右张望,确认无人跟踪,才快速闪进门内。
宅子二楼,烛火通明。疤脸汉子——正是那夜在西山松林出现的黑衣人——坐在主位,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
“张大人,消息送到了吗?”声音嘶哑。
“送到了。”张昺擦着汗,“按您的吩咐,把吕娘娘‘病重需济南名医会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济南府。现在全城的大夫,都知道这事了。”
“很好。”疤脸汉子点头,“那太孙殿下那边呢?”
“住进了驿馆,护卫森严。不过……”张昺犹豫了一下,“他好像对下官有所怀疑,今日进城时,看下官的眼神不对。”
“怀疑就怀疑。”疤脸汉子冷笑,“只要他进了济南城,就是进了笼子的鸟。对了,那个东西……带来了吗?”
张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与吕氏手中的一模一样:“这是最后一瓶‘七日醉’。按计划,明早会混入驿馆的早膳中。”
疤脸汉子接过瓷瓶,对着烛光看了看:“剂量够吗?”
“够毒死十个人。”张昺咽了口唾沫,“但……真的要这么做吗?毒杀储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现在怕了?”疤脸汉子眼神一冷,“别忘了,七年前那批漕粮亏空,是谁帮你压下去的。还有你儿子在苏州打死人的事……”
“下官不敢!”张昺噗通跪下,“只是……只是担心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允炆殿下登基,你就是从龙功臣。”疤脸汉子扶起他,“到时候,别说布政使,就是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张昺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太孙殿下身边高手如云,蓝玉、徐辉祖都是百战名将,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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