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二刻,锦衣卫衙门地牢。
蒋瓛亲自提审王德安时,这位内官监副掌印太监已经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紧紧贴着青砖,不敢抬头。
“王德安。”蒋瓛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刘顺死前,最后见过谁?”
“回……回指挥使,刘公公他……他前日告假,说老家亲戚来了,要出宫一趟。”王德安的声音发颤,“昨日一整天都没露面,今早才发现……发现他……”
“本官问的是,他出宫前,见过谁?”蒋瓛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德安咽了口唾沫:“好像……好像见过一个送柴的杂役。那杂役脸上有疤,从右眼角一直到嘴角,看着吓人。刘公公让他把一车柴送到内官监库房后门……”
“那杂役叫什么?哪来的?”
“不……不知道名字。说是西山炭窑来的,但内官监的采买记录上,这个月没有从西山进柴。”
蒋瓛的眼睛眯了起来。没有记录,却进了宫,还接触了掌香太监刘顺。
“那杂役后来去哪了?”
“送完柴就走了。但……”王德安犹豫了一下,“但小的好像看见,他出了内官监后,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空气骤然凝固。
地牢深处滴水的声音,嗒,嗒,嗒,像催命的更漏。
“东宫……”蒋瓛缓缓重复,“你看清了?”
“小的……小的不敢确定。但那条路,确实是通向东宫的。”
就在这时,地牢入口传来脚步声。朱雄英走了进来,一身月白常服在昏暗的地牢里显得格外醒目。
“参见殿下。”蒋瓛躬身。
王德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殿下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朱雄英没有看他,而是对蒋瓛说:“问出什么了?”
“一个脸上有疤的杂役,送柴进内官监,接触过刘顺。之后可能去了东宫。”蒋瓛言简意赅。
朱雄英走到王德安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王公公,你再说一遍,那个杂役长什么样?”
王德安哆哆嗦嗦地描述:四十上下,身材矮壮,右脸一道狰狞的刀疤,说话带着北地口音,左手缺了一根小指。
“左手缺小指……”朱雄英眼神一凝,“陈默。”
“在。”一直跟在身后的陈默应声。
“三个月前,我们在茶楼后巷见过的那个跛脚小贩,是不是也缺了左手小指?”
陈默回忆了一下,脸色变了:“是。那个和秋月说话的小贩,左手缺了小指,但脸上……没有疤。”
朱雄英站起身,思路渐渐清晰。同一个人,可以伪装成不同的身份——跛脚小贩,送柴杂役。甚至可能还有更多面目。
“蒋指挥使。”他转身道,“立刻清查内官监所有采买记录,特别是最近三个月。所有没有记录却进了宫的人、物,全部列出来。”
“殿下是怀疑……”
“我怀疑内官监已经被渗透了。”朱雄英的声音很冷,“不仅内官监,可能连锦衣卫里……也有他们的人。”
蒋瓛浑身一震:“殿下何出此言?”
“刘顺死在锦衣卫的监控下,门窗反锁,像是自尽。”朱雄英盯着他,“如果不是内部有人配合,外人能做到吗?”
蒋瓛沉默了。确实,刘顺的住处周围有锦衣卫暗哨,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巡视一次。能在这种监控下杀人伪造现场,要么是顶尖高手,要么……就是自己人。
“臣……会彻查。”
“暗中查。”朱雄英强调,“不要打草惊蛇。那个疤面杂役,我会让暗鳞去追。你现在要做的,是确保忌辰大典的安全——所有进入奉先殿的香烛供品,全部换新。从今天起,内官监的库房由锦衣卫接管,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大典的筹备……”
“照常。”朱雄英道,“但所有流程,都要经过锦衣卫复核。特别是吕氏那边递上来的清单,一字一句地核对。”
蒋瓛深深一躬:“臣明白。”
朱雄英又看向王德安:“王公公。”
“小……小的在。”
“你之前给徐家三小姐送过账册,算是立过功。”朱雄英缓缓道,“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回内官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该做什么做什么,但眼睛要亮,耳朵要灵。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及时报给蒋指挥使。”
王德安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殿下!小的定当尽心竭力!”
“记住。”朱雄英语气转冷,“若敢耍花样,刘顺就是你的下场。”
王德安浑身一颤,头磕得更响了。
离开地牢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秋日的晚霞将半边天空染成血色。
陈默低声道:“公子,那个疤面杂役,要不要现在就去查?”
“查。”朱雄英翻身上马,“但不止查他一个人。查所有脸上有疤、或者可能伪装成有疤的人。特别是……和东宫有来往的。”
马蹄声在暮色中响起,朝城南小院疾驰而去。那里是暗鳞在城中的一个秘密据点,有最完整的情报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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