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布政使司衙门冰窖。
林默站在石台前,看着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尸体蜷缩如婴儿,面部完全碳化,无法辨认,但身形、骨架确与朱标相似。身上残存的龙袍是太子制式,怀中那枚烧变形的东宫令也做不得假。
“发现时,尸体在观礼台废墟下三尺。”徐勇低声道,“上面压着烧塌的梁柱,若非清理废墟,根本发现不了。”
张昺站在一旁,老脸惨白:“殿下……节哀。但老臣以为,此事蹊跷。太子若真来北平,为何不告知任何人?又为何会出现在永定门?”
林默没说话。他戴上鹿皮手套,俯身仔细检查尸体。手指拂过焦黑的脖颈时,触到一处异样——颈椎第三节,有旧伤愈合的骨痂。
他浑身一震。
父亲朱标确实有颈椎旧疾,是十年前骑马摔伤所致。宫中太医都有记录。但……这骨痂的形状、位置,他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刘保。
那个春和宫首领太监,也有颈椎旧伤,是年轻时被前元宦官殴打所致。位置、形状,与眼前这具尸体……几乎一致。
“拿刀来。”林默嘶声道。
徐勇递上匕首。林默小心翼翼地剖开尸体胸腔——碳化的皮肉下,内脏已萎缩,但胃部残留物依稀可辨:有肉糜、米粒,还有……某种黑色药渣。
他蘸取一点药渣闻了,脸色骤变:“曼陀罗花粉!”
这是宫中禁药,少量可镇痛,过量则致幻昏迷。太子若有疾,太医绝不敢用此虎狼之药。但刘保……据李福全交代,刘保患有头风,常年服用一种偏方,其中就含曼陀罗。
“这不是太子。”林默直起身,声音冰冷,“是刘保。有人给他换上太子服饰,喂了过量曼陀罗,然后扔进火场灭口。”
众人惊骇。张昺急问:“可太子若没死,现在何处?又为何……”
话音未落,一个亲兵匆匆跑进冰窖:“禀殿下!城外密报!”
密报是一支绑在信鸽腿上的铜管,管中纸条只有一行字:
“父安,勿寻。南京有变,速归。腊月二十五。”
腊月二十五——正是林默“中毒”、朱棣被擒的那天。也就是说,朱标早在两个月前就知道北平会乱,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
“这字迹……”张昺仔细辨认,“确是太子手书。但‘南京有变’是何意?还有,太子既安好,为何不现身?”
林默盯着纸条,脑中飞速串联线索:朱标暗中离京、北平出现替身尸体、南京有变、守旧盟、烛龙……
“我明白了。”他缓缓道,“父亲不是不现身,是不能现身。有人——可能就是‘烛龙’——在南京发动了某种阴谋,父亲必须暗中应对。而北平这具替身尸体,是为了逼我立刻回京。”
“调虎离山?”赵清月皱眉,“可您回京不是正合他们意?”
“不,是让我自投罗网。”林默冷笑,“若我因‘丧父’之痛仓促回京,必疏于防备。届时他们在半路设伏,或是在南京布置陷阱,我便是瓮中之鳖。”
他看向窗外天色。已是正月二十六申时,离阁主所说的“血月凌空”,只剩不到十二个时辰。
“张大人,北平还能集结多少兵力?”
张昺苦笑:“燕山卫伤亡过半,徐家旧部一千二百人,毛骧残部不足百人。加上衙役、民壮,总数不超过两千。而蒙古骑兵虽在巷战中损失千余,仍有四千可用。拜月教修罗卫五十人,战力以一当十。李景隆残部……”
“够了。”林默打断,“传令:今夜子时前,所有兵力收缩至皇城。放弃外城街道,坚壁清野。”
“殿下要守皇城?”
“不,是请君入瓮。”林默眼中闪过厉色,“既然他们要北平乱,我就让这乱局……烧得更旺些。”
戌时,曹国公府废墟。
李景隆终究没能逃掉。徐勇在库房后院的枯井里找到了他——这位曾不可一世的曹国公,缩在井底瑟瑟发抖,铠甲丢弃,只穿着单衣。
他被押到林默面前时,涕泪横流:“殿下饶命!末将……末将都是被逼的!是齐泰!兵部尚书齐泰逼我这么做的!”
“齐泰?”林默眯起眼,“说清楚。”
“三个月前,齐泰秘密来北平,说朝廷有意削藩,燕王必反。他让我‘早作准备’,还说事成之后,许我世镇北疆。”李景隆磕头如捣蒜,“后来他又引荐了月影,说拜月教可助我一臂之力。我……我鬼迷心窍……”
“齐泰与守旧盟什么关系?”
“他……他就是盟主!”李景隆脱口而出,随即脸色惨白,“不,不是盟主,是……是盟中核心。守旧盟有七位元老,齐泰是其中之一。但真正的盟主,代号‘烛龙’,连齐泰都不知道其真实身份。”
林默与张昺对视一眼。果然,烛龙藏得更深。
“还有呢?”
“还……还有……”李景隆忽然想起什么,“齐泰说过,他们在南京准备了‘大礼’,就等太孙回京。具体是什么他没说,但提到过一个地方……‘玄武湖画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