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疯了似的砸下来。
观测站的铁皮屋顶被砸得噼啪作响，苏晓踩着没过脚踝的积水往仓库跑时，裤脚早已湿透。窗外的溪流早就没了原来的模样，浑浊的洪水卷着断枝和泥沙，像条暴怒的黄龙，正一点点啃噬着观测站门前的土坡。
“快把那台光谱仪抬到高处！”林羽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正和队员们合力推一个沉重的金属货架，货架上摆着最精密的能量监测设备。水已经漫到货架的第二层，那些记录着能量网波动的芯片要是进了水，近半年的观测数据就全白费了。
苏晓刚抱起一台便携式检测仪，眼角突然瞥见窗外有几个棕褐色的小身影在晃动。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定睛一看——是那群常来观测站附近觅食的水獭！
它们的毛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在身上，看上去比平时小了一圈，却个个叼着根胳膊粗的树枝，费力地往观测站门口挪。领头的那只老水獭她认得，前阵子还偷过她放在石阶上的鱼干，此刻它正用爪子把树枝往门缝里塞，尾巴在水里拍得啪啪响，像是在指挥同伴。
“它们在堆东西！”苏晓指着窗外大喊。林羽回头一看，瞬间愣住了——短短几分钟，水獭们竟用树枝堆出了一道半尺高的矮墙，形状歪歪扭扭，却正好挡在观测站门沿下方，把往里灌的雨水堵了大半。更巧的是，这堵墙的走向，和去年汛期时他们堆的沙袋墙几乎一模一样。
“去年它们是不是就在旁边看着？”林羽又惊又喜，“居然记住了！”
话音未落，老水獭突然丢下树枝，转身跃入洪流。其他水獭也跟着跳了进去，只留下那道还在漏水的树枝墙。苏晓正纳闷，就见它们在水里灵活地穿梭，嘴里叼着些亮晶晶的东西往回游——是能量网节点周围特有的发光石，石头表面的纹路在雨幕里泛着淡淡的蓝绿色荧光。
“是节点的稳定石！”林羽突然反应过来，“这种石头能释放微弱的能量场，能缓冲水流的冲击力！去年我们用它加固过堤岸，没想到它们连这个都记住了！”
果然，老水獭第一个把石头丢在门前的激流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块石头落水的地方，原本湍急的漩涡竟慢慢平息下来，水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绕着石头往两边分流。紧接着，其他水獭也陆续把石头丢进水里，十几块发光石在门前连成一串，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洪水冲击观测站的力道明显减弱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清亮的鸟鸣。一群银羽鸟穿过雨云俯冲下来，它们的翅膀在雨中划出银色的弧线，鸣叫的频率异常规律——苏晓忽然想起林羽之前做的声波分析：这种频率的鸣叫能干扰水流的共振，起到稳定水面的作用。
“它们在配合水獭！”苏晓看得眼睛发直。银羽鸟在半空盘旋，鸣叫的节奏越来越快，水里的发光石随之亮得更急；水獭们则根据鸟鸣的节奏调整丢石头的位置，原本零散的石头阵，渐渐排成了能量网节点特有的六边形阵型。雨还在下，但观测站周围的水流却像被驯服的野兽，慢慢变得温顺起来。
等雨势稍歇时，天已经黑透了。林羽和队员们忙着检修设备，苏晓却蹲在门前，小心翼翼地拨开那道树枝墙。墙缝里卡着一根银色的羽毛，显然是银羽鸟落下的。她又在墙根处发现了一片蕨叶，叶片上的纹路被雨水浸得格外清晰——仔细一看，那些天然形成的叶脉，竟和刚才水獭堆的石头阵一模一样，连每个拐点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你看这个。”苏晓把蕨叶递给林羽。他借着应急灯的光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这是它们的‘奖状’啊——水獭堆树枝墙，银羽鸟用鸣叫指路，现在又留片叶子画下阵型，是想告诉我们‘你看，照这样做就对了’。”
队员们都围了过来，看着那根银羽、那片蕨叶，还有门前那道歪歪扭扭却立了大功的树枝墙。没人说话，但每个人眼里都亮闪闪的——原来人类的努力，动物们都看在眼里；原来那些被我们视为“低等”的生灵，早已在用自己的方式参与这场和自然的共生之战。
苏晓把银羽和蕨叶夹进笔记本，旁边写下一行字：“暴雨里的约定，从来不是人类独有的智慧。当你认真守护一片土地时，土地上的所有生命，都会悄悄站到你身边。”
夜里，她被窗外的响动吵醒。撩开窗帘一看，月光下，老水獭正带着小水獭们把树枝墙垒得更高，银羽鸟则停在观测站的屋顶上，像一群披着月光的哨兵。远处的能量网节点泛着柔和的光，将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被雨水洗得格外干净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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