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这天,春雷在远处炸响,河对岸的向日葵苗像是被惊醒了似的,一夜之间蹿高了不少,茎秆上的绒毛变得浓密,叶片也舒展开来,边缘带着锯齿,像把把小扇子。张叔拿着卷尺在田里丈量:“平均身高42厘米,比去年同期高了5厘米!”他在日志本上重重画了个感叹号。
暖房里的“排头兵”已经被移栽到了田里,小宇在它旁边插了个小木棍,上面写着“宇字号”。这株苗果然没让人失望,长得比周围的苗都挺拔,叶片更宽,颜色更深,像个带头冲锋的小将军。“你看它的朝向,”张叔指着叶片,“即使阴天,也隐隐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这就是向日葵的本事。”
江家女儿的丈夫架设起了简易的防鸟网,白色的网子在田埂上拉开,“最近鸟多了,得护着点嫩叶。”他边固定网绳边说,江家女儿则在网边插了几个彩色的小风车,“风吹着转,能吓走小鸟。”风车转起来,带着网子轻轻晃动,像田埂上开了串会跑的花。
陆沉带着警员来义务劳动,大家拿着锄头给苗根培土。“惊蛰培土,能防倒伏,”张叔在一旁指导,“就像给孩子系鞋带,得系紧点才稳当。”警员们学得认真,培好的土垄整整齐齐,像给幼苗系上了坚实的“护腰”。
傍晚的夕阳把花田染成了金红色,叶片上的水珠闪着光,随着晚风轻轻摇晃,仿佛整片花田都在呼吸。小宇发现“宇字号”的顶端冒出了个小小的绿色花苞,像颗攥紧的小拳头。“要开花了吗?”他惊喜地问。张叔笑着摇头:“还早呢,这是花盘的雏形,得再攒攒力气,才能开出大花来。”
远处的雷声还在隐隐滚动,像是在为这些努力生长的生命加油鼓劲。花田里的每片叶子都朝着光的方向舒展,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盛夏那一场与太阳的盛大约会。
小宇凑近那绿色花苞,鼻尖几乎要碰到叶片,突然“呀”了一声——花苞顶端竟藏着几粒极小的黄色花瓣雏形,像被包裹的星星。张叔拄着锄头走过来,眯眼瞅了瞅,捋着胡子笑:“这‘宇字号’是急着要出彩呢。不过呀,花盘得先把身子骨长硬实,不然开了花也撑不住。”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扑棱棱”的声响,几只麻雀冲破防鸟网的边缘,落在田埂上啄食散落的种子。江家女儿的丈夫赶紧摇起手边的铃铛,清脆的响声惊得麻雀扑腾飞走。“还是得把网再拉紧些,”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些小家伙精着呢,专挑饱满的籽啄。”
陆沉闻声过来帮忙,他踩着田埂边缘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将网绳往木桩上缠绕,动作稳得像在拆弹。“这边的网角松了,”他指给大家看,“得像这样,绕三圈再打结,风再大也扯不开。”小宇蹲在旁边学样,手指被绳子勒得发红也没吭声,直到把自己负责的那片网系牢,才咧开嘴露出沾着泥的牙。
天擦黑时,雷声彻底歇了,天边透出一抹橘红。张叔让大家收拾工具,自己却走到花田中央,蹲在“宇字号”旁边,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叶片。“当年种第一株向日葵时,也遇着这么个惊蛰,”他像是在对幼苗说话,又像是在自语,“那会儿总怕养不活,天天来瞅,比瞅自家娃还上心。现在看你们这精气神,就知道,咱青川的地,养得住好东西。”
小宇悄悄站在他身后,看见张叔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碾碎的葵花籽饼,他小心地撒在“宇字号”根部,又用土轻轻盖住。“这是给你的小灶,”张叔的声音很轻,“别骄傲,好好长,等开花了,让全城人都来看看你的模样。”
回程的路上,小宇忍不住问:“张爷爷,您当年为啥非要种向日葵啊?”
张叔回头望了眼暮色中的花田,那些幼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像一片涌动的绿浪。“因为它向着光啊,”他说,“人活着,也得学它,不管风风雨雨,总得朝着亮处走。”
晚风带着泥土的湿气扑在脸上,小宇摸了摸兜里的向日葵苗标签——那是他偷偷从“宇字号”旁边捡的,上面还沾着点新鲜的泥土。他觉得,这泥土里藏着的,不只是养分,还有比养分更金贵的东西。远处的村庄亮起了灯,花田在夜色里安静生长,等待着下一个天亮时,再蹿高一截,离太阳再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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