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泼洒,沉沉地压住整座邕州城。行馆内灯火通明,看似与往常无异,内里却已悄然张开一张无形的网。
何辞遣散了所有侍从,只留几个可靠的亲兵换上杂役服饰,隐在廊下柱后佯装洒扫。
自己则换了身便于行动的深褐常服,外罩一件素色棉袍,独自坐在书房角落的圈椅里。
他的神色慵懒,只就着一盏跳动的孤灯,指尖捻着泛黄的书页,慢条斯理地翻阅着一卷古籍。姿态闲适得仿佛真是在消磨一个寻常长夜。
徐婉立在何辞身旁的阴影里,身形笔直,腰间佩剑被宽大的衣摆遮去大半,只露出一点暗沉的剑鞘边角。
她身上的伤已重新换了药包扎妥当,此时只垂着眼,双手交叠于腹前。若不细看,几乎要以为她只是个候在旁侧、随时准备端茶倒水的侍女。
最不安分的还得是何子安。他在忱骁面前发了誓要“护驾”,可真被委以了“重任”,又耐不住性子在屋里转来转去,靴底蹭得地砖“沙沙”响,连带着怀里宝剑穗子上的宝石都晃个不停。
一会凑到窗边缝隙往外瞄,一会又溜到门口偷听外面的声音。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四下从始至终都是一片死寂。
何子安终于耐不住寂寞,快步走到何辞身边蹲下,下巴抵着自己的膝盖:“堂兄……这都亥时三刻了,真会有人来吗?你会不会是……猜错了?”
何辞目光未离书卷,淡淡地回道:“猎手最有耐心的时候,往往是在收网前一刻。子安,沉住气。”
何子安讪讪地“哦”了一声,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他瞥见徐婉立在阴影里纹丝不动,便也学着模样找了根门柱靠着,努力瞪大眼睛竖起耳朵。
可没撑多久,眼皮就开始不受控地打架。白日里逛市集、探密道的时候不觉得,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疲惫,他再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然而,就在他哈欠打到一半,嘴巴尚未合拢的刹那——
“咻!”
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细若蚊蚋,却让徐婉和何辞同时眼神一凛。
徐婉手腕微动,腰间长剑已无声出鞘半寸。何辞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何子安的哈欠僵在脸上,剩下的一半生生憋了回去,睡意瞬间吓飞。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书房后窗外的庭院。
来了!
几乎在破空声响起的同一时间,数道黑影如同从地底钻出,又像是自屋檐融化的阴影中剥离,迅捷无伦地扑向书房门窗。
他们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兵刃也显然是经过了特殊处理,在这冷白月光下竟不反半分光亮,彻底融在黑暗里。
“护驾!”徐婉低喝一声,长剑已然完全出鞘,化作一道冷电,迎向破门而入的第一道黑影!
“叮!”
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徐婉伤势未愈,这一记硬接让她手臂微麻,却半步未退,剑光流转,瞬间便将那名刺客逼出门外。
与此同时,两侧窗户同时被撞开,木屑纷飞中,又有四名刺客鱼贯而入,刀光剑影直直逼向何辞。
何子安吓得魂飞魄散,却见何辞依旧稳坐如山,甚至连眼皮都未多抬一下。
就在刺客落地的瞬间,房间角落、梁上,骤然蹿出几道更快的黑影。
他们如同真正的影子,出手狠辣精准,无声无息,却招招致命。
扑向何辞的四名刺客甚至没看清对手的样貌,喉间便已传来冰凉剧痛,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软倒在地了。
战斗电光火石间起,又瞬息间近半结束。侵入书房的五名刺客转眼伏诛,只有最开始与徐婉缠斗的那名刺客头目武功最高,仍在苦苦支撑,但也被两个影卫逼得左支右绌,身上已多了几道伤口。
这时,院外的厮杀声也渐渐平息。显然,潜入行馆的刺客都已经被外围埋伏的亲兵解决。
何辞这时才抬眼看向那名犹作困兽之斗的刺客头目。影一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手中短刃滴血不沾。
“留活口。”何辞轻声吩咐。
影一点头,身形一晃便加入战局。不过三招两式,便寻得破绽,一脚踢飞那刺客手中的兵刃,同时一掌拍在其后颈。
刺客头目闷哼一声,委顿于地,被影一利落地卸了下巴,捆缚起来。
何子安直到此刻才长长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他两眼兴奋得放光,心脏还在狂跳不止:“结……结束了?”
何辞站起身,走到那名被俘的刺客头目面前。那人虽被制住,眼神却依旧凶戾,死死瞪着何辞。
“荣家派你们来的?”何辞声音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温柔。
刺客别过脸,不肯回应。
何辞也不在意,目光扫过他虎口和指尖的厚茧,缓缓道:“武功不错,荣家倒是会用人。可惜,跟错了主子。”
“带下去,仔细审。”何辞挥挥手,“看看能不能问出,荣家在邕州还有哪些我们不知道的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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