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骁这半个月,过得比他前面十八年加起来还要煎熬。
自从何辞醒来,有股无名火就一直堵在他的心口,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知道,何辞行此险招,是为了彻底扳倒何言,永绝后患。也更明白,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指责。
毕竟,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他死缠烂打,一步步撬开了那位太子殿下紧闭的心门。
所以,忱骁只能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股脑地全压在心底,用沉默的方式抗议,期待着何辞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可何辞呢?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那场几乎耗掉半条命的算计,不过只是随手落下的一子,过去了,便不值一提。
没有解释,没有安抚,甚至……连一丝愧疚都没有。
忱骁知道何辞这两日一直在试着哄自己。那拙劣的咳嗽,刻意放缓的语调,还有拉住他手腕时,指尖摩挲着腕骨的撩拨。
堂堂太子,能做到这一步,何其难得。理智告诉他应该见好就收,让一切重回“正轨”。可情感却在疯狂叫嚣——然后呢?
这次是下蛊,下次呢?
是不是自己永远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在他命悬一线时,才能和旁人一起知道真相?
反正在他何辞眼中,自己永远只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吗?
感受如何,心情如何,都不值一提。
这些日子以来,各种念头就像毒藤般缠绕着忱骁,在他每一次看到何辞苍白的脸时,便会收紧一分。
直到方才,那句“好聚好散”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强撑的理智。
忱骁脸上所有的激烈情绪,愤怒、委屈、不甘,都在这一刹那凝固、褪色,最终只剩下一种近乎空茫的苍白。
他怔怔地看着何辞,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
何辞避开了他的视线,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冰封,尽管胸腔里那颗心正被无形的力量狠狠绞紧。
“……好聚好散?”
良久,忱骁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力气的破碎感,“殿下……何辞……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何辞抿紧了唇,没有动。
忱骁踉跄着上前,几乎是跪倒在床榻边,双手抓住何辞的胳膊,仰头望着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要我了。你说啊!”
最后三个字,已是带了哀恳的哭腔。
何辞的心像是被这哭腔狠狠烫了一下。他终是无法再逃避,缓缓垂下目光,对上忱骁那双被泪水洗过、愈发黑沉痛楚的眸子,那里面映着他自己苍白而冷漠的脸。
他想狠下心说“是”,想说“到此为止吧”,可嘴唇翕动了几下,那个简短的音节却重若千钧,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
他的沉默,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落入了忱骁死灰般的心底。
“这只是气话……对不对?” 忱骁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犹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急切而沙哑,“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心里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你喜欢我……”
他慌乱地挽回着,语无伦次,只会一遍遍重复:“我不要好聚好散,我不想……我不同意。”
“忱骁……” 何辞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疲惫的冷意,“你说得对,我是精于算计,连自己的命我都可以拿来布局。” 他扯出一个极淡的自嘲的笑,“这才是我的本性。”
“我不在乎!”
忱骁抓着何辞的手,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无法抑制地滑落,浸湿了冰冷的丝绸被面。
“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有不得不做的事……我从未想过要你放弃这些。我可以做你的剑,你的一切……我只是想求你,别在冒险的时候丢下我,不要觉得我无关紧要!”
何辞感受着手背上灼人的湿意,和忱骁无法控制的轻颤。他冰封的心防,终于在这滚烫的泪水与近乎卑微的恳求下,开始寸寸碎裂。
何辞沉默了许久,忽然泄气似的松懈了身子。他没有抽回手,反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柔地触上忱骁湿润的脸颊。
“谁说你无关紧要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卸下伪装后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忱骁,我不是在和你玩过家家游戏。”何辞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忱骁耳边,“那些关于未来的设想,江南,边疆,桃树……我不是没想过。”
忱骁猛地抬头,呼吸都停滞了。
“我想过的。” 何辞重复了一遍,像是终于对彼此承认了这个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我想过等一切尘埃落定,边关安稳,朝堂清明……或许真的可以……”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语已足够让忱骁的心跳如擂鼓。
“可是,”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忱骁脸上,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坦诚与沉重,“在登上高位之前,那些设想,永远只能是设想。
他指尖微微用力,按住忱骁欲言的手,“这次的计划,是很久之前就定下的。后来……后来与你在一起之后,我也曾犹豫过,想过是否有一条更稳妥的路,能少让你担惊受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