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大堂中。
皇帝刚松开的眉头瞬间拧成死结,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来:“朕不管是什么蛊!太医院若医不好他,统统提头来见!”
他快步走下御座,目光刚一落到何辞手腕上,眼底的震惊就立刻灼成了愧疚——他忽然记起去年自己到东宫看望太子时,分明注意到了那颗诡异的红痣,却依旧疏忽了过去。
如此心绪之下,皇帝再不顾什么君臣体统,大步上前,狠狠剜了二皇子一眼,随即俯身,竟是直接从忱骁怀中一把将何辞夺过,打横抱起疾步往东宫去。
忱骁臂弯一空,下意识就要扑上去阻拦,被北殇王在背后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他才如梦初醒。
北殇王见他眼中有湿意,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借着扶他的动作凑近了些,低声安抚道:“放心吧,那蛊虫尚未成形,只是看着唬人,不过三五日就能痊愈了。”
忱骁也不知道是听见了没有,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垂着眼睑,一言不发地追上皇帝,跟着太医们一起走。
周遭太医们正急促地低声议论着,忱骁静静听着,目光却呆呆地锁在前方那道明黄身影怀中的太子身上。
大皇子目送那一行人离去,眉心渐渐锁紧。他虽不相信何言会如此愚蠢,可何辞方才那情状,确实不像作假。
他心下惊疑不定,目光倏地扫过一旁面色惨白的二弟,一股寒意蓦地从脊背窜起。当下再顾不上其他,立即转身,步履生风地朝自己府邸赶去,只想立刻查验周身是否也多出什么不该有的红痣。
直至大殿空荡,人声散尽,二皇子仍僵立原地。他脸上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褪得干干净净,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丝苦笑,尽是颓然。
他死活没想到,这位东宫里千娇万贵养出的金枝玉叶,竟会用这几乎于自毁的方式以身为饵,逼他出局。
与此同时,东宫寝殿内灯火通明,映得每个人脸上都一片惶然。
太医们围在榻前,轮番诊脉,又不停地低声交换意见,脸上尽是凝重。
半晌,为首的院判终于直起身,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迟疑地看向侍立一旁的宫人,开口问道:“殿下脉象虽虚浮紊乱,却似有一股药力在勉力维系……敢问,殿下近日是否一直在服用什么药物,压制这蛊毒?”
跪在地上的抱财早就吓懵了,他不敢哭出声,只好捂着嘴压抑啜泣,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好在长福还算能堪大用,重重磕了个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回大人,殿下……殿下半月前便已经察觉到身体不适,他心知这红痣有异,这才每日都派奴才偷偷去宫外取药压制。”
“糊涂!”
皇帝闻言,眉头狠狠皱起,他俯下腰,怒视着长福,“既已发现,为何不速速禀报太医,堂堂正正医治!竟要如此偷偷摸摸,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长福将身子伏得更低,肩头微微颤抖,泣声道:“陛下,奴才……奴才劝了无数次啊!可殿下……殿下他总说,此事若声张出去,必会伤了兄弟间的和气,更怕陛下您忧心伤身……殿下他,他宁愿自己苦着,也想悄悄寻个两全的法子……”
皇帝浑身一震,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红。他后退半步,闭上眼,几乎是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他已将心中深深的愧疚强行压下,直直看向太医,声音沉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太医,告诉朕,此蛊……究竟要如何能解?!”
忱骁进不去寝殿,只能站在门口,透过宽大的屏风窥见殿内晃动的模糊人影。
方才长福的话,一字一句,如同无数把长剑,狠狠扎进他心里。
半个月……竟然已经半个月了。
忱骁靠着殿门,胸口仿佛被巨石狠狠压住,喘不过气。
这些时日,他几乎与何辞形影不离,却对那人腕间的蛊虫毫无察觉。
什么情深意重,什么护他周全,到头来,竟全是讽刺。
他指节捏得泛白,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在颊边炸开,却不仅无法疏解自身的情绪,反而升起一股尖锐的、近乎怨恨的情绪。
他恨何辞如此狠心!
恨这人竟能这般不动声色地谋划着这一切,然后将自己也完全蒙在鼓里,丝毫不管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这时,屏风后为首的太医终于动了,他跪伏在地,低声回复道:“回陛下,此蛊阴毒,现在恐怕已经循着血脉上行,若想根除,唯有于腕间创口,辅以金针,引毒放血一途。”
他顿了顿,头垂得更低,几乎叩在地上:“只是……殿下玉体向来单薄,近来又因暗中抑蛊耗损了元气,此番放血,凶险异常。臣等……实在不敢断言殿下能否撑住……”
这话如同又一记闷雷,炸得满殿哭声又起。
“不敢断言?”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失控的沙哑,“朕养你们太医院有何用?!若是太子今日有何闪失,朕要你们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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