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及笄礼刚一落幕,何辞那借着养病实则逍遥偷懒的计划便彻底化为了泡影。
好在当今皇帝正值壮年,精力充沛,日常奏折的批阅轮不到何辞插手。
他只需在逢朝之日,身姿笔挺地站在群臣前列,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不在焉地听着大臣们冗长又毫无营养的发言。
偶尔目光游移,望向殿外的飞鸟,或是透过窗棂洒下的日光,暗自腹诽这些大臣们的陈词滥调,只盼着何时能再寻个由头,再觅清闲 。
五月伊始,暖意渐浓。
午后的阳光自树叶的间隙落下,东宫墙的红砖青瓦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碎金。
何辞从屋里拿了几本书,靠在院中的躺椅上,只粗略地翻看了几页,便又去拿下一本。
忱骁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也不知他是如何让北殇王松口的,又或者是北殇王终于意识到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索性就直接任其发展了。
忱骁过来也不走门,从墙头一跃而下,也不顾什么规矩,跟屁虫似的黏过来,嘴里得啵得啵个不停。
从街头杂耍的惊险刺激,到郊外野花盛放的烂漫,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
这才不到一个月,何辞就已经被迫把忱骁全方位了解了个遍,甚至连他几岁掉的乳牙都一清二楚。
许是何辞上一世的生活太过清冷孤寂,身边连个能推心置腹的人都没有。
如今冷不丁地闯进了个整日叽叽喳喳,聒噪得像小麻雀一般的小孩,他竟也不觉得厌烦,反倒耐心被无限拉长。
有时听着听着,还会像个深谙世事的长辈,适时地点评几句,或是提些见解,引得忱骁频频侧目,满脸崇拜。
“殿下,我今天听那说书先生说起《山泾传》,什么九尾狐啊,能喷火的毕方鸟啊,里面的奇珍异兽可太神奇了。”
何辞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这确实是本奇书,里面记载的也不只是怪诞传说。”
忱骁眼前一亮,追问道:“殿下您给我讲讲呗,我想听您讲。”
何辞不忍扫了他的兴致,于是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的石桌上,继续讲道:“书中的每种神兽,在不同记载里寓意也大不相同。就拿烛龙来说,有的记载里,它睁眼为昼、闭眼为夜,是掌控昼夜的神明;可在另一些说法里,又有着不一样的解读……”
忱骁撑着下巴,出神地盯着他看。
何辞在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就连瞳色也比常人淡些,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激起他内心的波澜。
可这人偏偏又生得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只需轻轻一弯,便似藏了一汪春水,温润又柔和,轻易就能把人糊弄过去,凭空生出几分亲近之感来。
其实忱骁也不是个话多的主,只是不知为何,一看见何辞独自坐着,他心里就像是被小猫挠了一样,忍不住地想去逗他高兴,好似只有看到这人展颜一笑,自己这一天才算圆满。
忱骁时常会故意扮蠢。
他好歹从小在军营长大,一身武艺虽说不上登峰造极,但翻墙越脊还是十分小菜一碟的。可有时为了能把何辞的目光吸引过来,他就偏要装出不小心脚上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的模样……
何辞正讲到一半,一垂眸就看见忱骁那不知神游到哪里了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他轻轻敲了敲桌面,故作无奈地开口:“这可是你嚷嚷着要听的,怎么还走神了 ?”
忱骁被惊得一激灵,脸上瞬间泛起红晕,他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没、没走神,我这不是在琢磨您说的那些神兽呢嘛。”
说完,他又故意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地问:“殿下,您说如果这九尾狐要是真的,它的九条尾巴是一起动,还是能分开使唤呀?”
何辞忍不住笑出声:“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忱骁一见他笑,心里忍不住得意起来,他趁机又凑近了些,开玩笑似的回答道:“我当然是想殿下,还有九尾狐呀。”
何辞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又把书捡起来看。
这几日,他一直在暗自琢磨着放弃皇位争夺,当个逍遥亲王的可能性。
二皇子的性子,何辞再清楚不过。何言看似软弱,其实手段最为阴狠。若是登上皇位,以他那善妒的性格,自己绝不可能存活。
而大皇子不同,何悌性子高傲,骨子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平日里最是看重皇家体面。以他那骄傲自负的性子,或许真会不屑于对自己这个无心皇位的弟弟痛下杀手。
只是……何辞苦笑着摇了摇头,谁又会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寄希望于他人的怜悯之上呢?
忱骁见何辞看的认真,也百无聊赖地晃到石桌旁,随手拿起一本,谁知才刚翻开就被满页的“之乎者也”砸得头晕目眩。
他瞪着手里的天书,半天也没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猛地合上书,终于得出了结论——还是去听书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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