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春日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慵懒暖意,流泻在覃家大院那两扇紧闭的、漆色深沉厚重的红漆木门上,在门前石阶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光影。覃佩与母亲温和告别后,并未走向胡同口可能停着的、家中安排的任何一辆轿车,也未曾朝着人声鼎沸、旅客如织的火车站或新兴的民航机场方向迈出半步。他只是拎着那只轻便得仿佛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的灰色旅行箱,步履从容不迫,神情平静得如同只是出门散步,身影在几条熟悉的胡同间几个看似随意的转折,便彻底没入了离家不远、一条被两侧高耸风火墙投下的浓重阴影所笼罩、角落里堆放着些许废弃砖石与破旧家什的僻静死胡同最深处。
胡同尽头,光线晦暗,空气中漂浮着陈年尘土与潮湿苔藓的混合气息。覃佩在此停下脚步,神色古井无波,仿佛置身于自家庭院。他无需像寻常旅客那般,忍受长达数十小时火车车厢的拥挤颠簸,或是飞机引擎的轰鸣与气流颠簸;更无需在边防检查站排队,出示证件,办理任何繁琐的出入境盖章手续。对于已然初步执掌时间与空间本源玄奥之力的他而言,地理概念上的遥远距离,不过是意识中可以随意折叠、轻松跨越的刻度尺上的几个数字而已。
心念微动,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混沌真元随之以一种玄妙难言的轨迹流转,周身气息与周遭空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与调和。下一刻,他所在之处的空间景象,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水中倒影,开始肉眼可见地轻轻荡漾、扭曲起来,他的身影也随之由凝实迅速化为一片模糊的虚影,最终如同融入空气的水汽,悄然隐没,未曾在这僻静的角落里留下丝毫足迹、气息或能量波动。
几乎就在京城那条死胡同空间涟漪彻底平复的同一刹那。
港岛,九龙,油麻地。
一片与京城静谧胡同截然不同的、极度拥挤、喧嚣鼎沸的市井景象,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狭窄得几乎仅容两人错身而过的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外墙斑驳、挂着各式各样繁体字与英文交错招牌的陈旧唐楼,密密麻麻的窗户外延伸着竹竿,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空气中混杂着海鲜摊档挥之不去的腥咸、老旧巴士与的士排放的刺鼻尾气、以及从茶餐厅和烧腊铺里飘出的浓郁食物油脂香气,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窒息的都市味道。粤语急促的吆喝叫卖声、车辆不耐烦的刺耳喇叭声、行人匆匆的脚步声与交谈声,交织成一片巨大而无序的、仿佛永不停歇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就在这样一片喧嚣背景中,一条更为狭窄阴暗、堆满废弃家具、腐烂菜叶和黑色垃圾袋的后巷深处,潮湿而布满油污的坑洼石板路面上方,空气产生了一阵极其微弱、凡人绝难察觉的细微涟漪,仿佛一颗无形的石子投入了空间的深潭。紧接着,覃佩的身影由一片模糊的虚影迅速凝实,如同镜头对焦般清晰地显现出来,悄然立于这片狼藉之中。他脚下那双普通的皮鞋,正踩在湿漉漉、反着幽光、沾着不明油渍的石板上。
在他身形彻底凝实的瞬间,便已自然而完美地收敛了周身所有可能引人注目的非凡气息与能量波动,无论是合体期修士那无意中散逸的威压,还是长途“旅行”后可能残留的空间扰动,都被彻底抚平。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从内地过来、略显迷茫和不适应、穿着普通、带着简单行李的年轻游客或探亲者,眼神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初到陌生繁华之地的无所适从。这副模样,丝毫没有引起巷口那些为生计匆匆奔波的本地居民或好奇张望的零星游客的任何额外注意。
唯有他那双深邃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眸,在目光扫过这片与内地氛围迥异的街景、初临此地的瞬息之间,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洞悉世情、俯瞰尘寰的绝对平静。他深深地、不着痕迹地吸入一口这港岛特有的、湿热中带着海洋腥气与都市紧迫感的空气,仿佛在品味着这片土地独特的历史沉淀与时代脉搏。
“港岛……”他嘴唇微动,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有一声低不可闻的自语在喉间回荡,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却又冥冥中仿佛蕴含着某种足以定鼎未来格局的、沉重而无形的力量。
他没有立刻融入窗外那汹涌的人流,去感受这东方之珠的表面繁华,而是再次将身形向后微退,更彻底地隐入这条后巷更深、更浓重的阴影之中,背靠着一面冰凉潮湿、长满青苔的砖墙。他缓缓闭上双眼,意识彻底沉入那广袤无垠、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奥秘的识海深处。下一刻,磅礴浩瀚的神念之力,如同无形无质、却又无所不至的水银,以他此刻所在的这条肮脏后巷为圆心,悄无声息地向着这座世界级繁华都市的各个角落、各个层面极速蔓延开来,渗透进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拂过市井街巷的烟火尘埃,探入金融中心的紧张交易,也掠过隐秘角落的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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