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依托对宫禁的绝对掌控,如同攥紧了秦国的咽喉,强行压制着宫外日益汹涌、渐成气候的舆情浪潮。他将全部的政治生命与未来荣辱,都孤注一掷地押在了赢异人那弥留之际的病榻之前,等待着那决定乾坤的最后时刻。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候在侧,罗网的精锐高手如同幽灵般隐于殿宇的帷幔阴影之后,而成蟜,则被安排扮演着悲恸欲绝、至孝纯良的角色,跪伏于榻前。他要的,就是在那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瞬,攫取到法理上最为关键的“遗命”凭证,哪怕那只是一个意识模糊下的手势,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也足以被他运作成无可辩驳的铁证。
兰池宫依旧如同狂暴风眼中心那诡异的寂静孤岛,外界的喧嚣与内部的压抑形成鲜明对比,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庭树叶片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胸腔内那清晰可辨的心跳。然而,身处这孤岛核心的嬴政,其心境却不再像最初被封锁时那般,被沉重的孤立与无助感完全压迫。通过聂青那玄妙莫测、能隐约感知外界气运流转与人心向背的神识映射,以及那枚紧贴胸膛、与他心神相连的玄鸟玉佩,持续传来的来自白起与范雎方向的、虽微弱却异常坚定执着的精神波动,他能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在那厚重宫墙之外,正有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因他之名而奔涌,为他之命运而呐喊,汇聚成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暗流。
“聂兄,宫外声势已如野火燎原,然宫禁依旧如铁桶般森严,吕不韦把持父王榻前,隔绝内外。我们……究竟该如何将宫外这股已然凝聚的‘势’,精准地转化为决定最终胜负的‘胜势’?”嬴政在唯有两人的静室之中,烛火映照着他年轻却已显坚毅轮廓的脸庞,问出了这个关乎生死存亡的最关键问题。他深知,空有外部的浩大声势,若无法穿透这最后的壁垒,将意志传递到那决定一切的病榻之前,影响到那位即将做出最终抉择的君王,那么一切努力,终究可能只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聂青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他缓缓摊开手掌,那枚一直由他保管、与白起、范雎手中信物遥相呼应、成对出现的玄鸟玉佩,此刻正散发着温润而奇异的光泽,其上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生命的律动。
“吕不韦能封锁砖石垒砌的宫禁,能隔绝寻常人力传递的讯息,却未必能完全阻断……源自血脉深处、跨越生死的冥冥感应,以及这枚经由时空道韵洗炼的信物,所能激起的共鸣。”聂青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赢异人是你生身之父,纵使此刻病重昏迷,神魂涣散,但其生命本源深处,对于你这流淌着他血脉、承载着他生命延续的长子印记,终究与他人不同,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牵引。而这枚玉佩,经我多日以来,以时序本源之力小心温养,已与此界秦国那浩荡而沉重的国运气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却真实的勾连。”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嬴政,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引导:“此刻,需要你彻底摒弃心中所有杂念,将自身全部的精神意志,尤其是那份对 秦国历代先君矢志不渝的东出崤函、扫平六合、一统天下宏伟目标的坚定认同与炽烈渴望 ,对 自商君变法以来,历代先君筚路蓝缕、呕心沥血所奠定的严明法度与强盛基业的深刻理解与无比尊崇 ,以及你身为长子,誓欲继承此志、肩负此任、继往开来、开创前所未有之局面的强大决心与已然展现的潜质能力 ,毫无保留地、纯粹地灌注于此玉之中!我会倾力助你,引动时序之力,将此凝聚了你个人意志与秦国数代国运之念的磅礴意念,化为无形之矢,穿透这宫禁的层层封锁,直抵秦王赢异人那即将沉寂的神魂最深处!”
嬴政闻言,心神骤然剧震,仿佛有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他瞬间明白了聂青这惊世骇俗的意图——这并非简单的传讯,而是要在他与父王之间,建立起一种超越言语、直达灵魂本源的精神共鸣!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当即于蒲团上盘膝正坐,双手无比恭敬地捧过那枚温润的玉佩,紧紧合于掌心,仿佛捧着的是整个秦国的未来。他闭上双眼,极力收摄心神,脑海中不再仅仅是父亲赢异人那日渐模糊的慈祥容貌,更是如同走马灯般,浮现出自奋发图强的孝公、雄才大略的惠文王、壮志未酬的武王、威震诸侯的昭襄王,乃至眼前卧于病榻的父王……历代先君那筚路蓝缕、励精图治、前赴后继,只为打破崤函之锁、东出争雄、直至一统天下的宏大悲愿!他将自己对此终极目标的无限向往与坚定信念,对秦法严明公正、富国强兵内核的深刻理解与由衷拥护,以及自身通过刻苦修炼、勤学不辍所锤炼出的能力、意志与那份欲要驾驭未来、开创盛世的决意,全部调动起来,去伪存真,凝聚成一股纯粹而磅礴浩瀚的意念洪流,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汹涌地注入那掌心中仿佛变得滚烫的玉佩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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