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子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无比的天人交战。恐惧像冰冷黏腻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想要尖叫着逃离,想要继续缩回那个绝对安全的、沉默的壳里。
那里虽然孤独,却不会伤害任何人,也不会暴露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但与此同时,朝斗醒来后那不动声色的维护、他眼中那份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复杂情感的凝视、他此刻无声传递过来的、仿佛将她视为唯一纽带的求助眼神、以及自己之前在极度的愧疚和恐慌中立下的誓言……所有这些,都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她冰封的心防。
要畏惧到什么时候?!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的不是吗?!
Happy Dream的大家……心小姐那么纯粹温暖,像太阳一样包容一切;亚子酱虽然中二但直率真诚,喜怒形于色;千圣前辈也如此坦诚地渴望加入,分享了自己的脆弱……她们都是那么真实、那么可靠、值得信赖的伙伴啊!
如果我真的想改变……如果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辙、不想永远活在自责和隐瞒里……那么……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就在朝斗不知该如何回答亚子的问题、气氛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微妙沉默的时刻——
磷子猛地抬起了头!
一直以来的怯懦、犹豫和恐惧仿佛被一股巨大的、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彻底冲散!虽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但那双总是低垂躲闪的灰紫色眼眸中,却燃烧着一种决绝的、仿佛要将自己彻底燃尽的光芒!
她不再躲避任何人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朝斗,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如同用尽生命最后力气般宣告:
“不,朝斗!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在静谧的病房里,瞬间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心、亚子、千圣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沉重道歉究竟从何而来。就连朝斗也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磷子会选择在这个时刻、以这种无比直接甚至惨烈的方式,强行撕开一切伪装,将血淋淋的真相暴露出来。
他看向磷子的目光,瞬间从之前的复杂情绪化为巨大的震惊,随即涌起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心疼……磷子……她居然真的……鼓起了这样巨大的勇气……
磷子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她只是紧紧盯着朝斗,仿佛他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她忏悔的唯一听众。语速加快,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仿佛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彻底崩溃,失去所有勇气:
“我……我其实……在很多年前……就认识朝斗了!”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却努力拼凑出完整的句子,“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还要……糟糕无数倍。几乎不敢和任何人说话,像一只躲在壳里的蜗牛,整天只敢躲在昏暗的琴房里,和冰冷的钢琴键作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然后有一天……朝斗君……被他父亲……送到了我家……”
她断断续续地、艰难地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对她而言如同珍宝又如荆棘的往事。
讲述那个如同一道强光般骤然闯入她灰暗寂静世界的男孩“星海朝斗”,如何带着一种与她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与早慧,如何耐心地、一遍遍地教她认识琴键上跳跃的音符,如何告诉她音乐不是灰色的,是可以“看见”颜色的,是如何用他那份奇特的、不带怜悯而是平等理解的陪伴,一点点撬开她紧闭的心门,鼓励她试探着、颤抖着迈出封闭的壳。
他成为了她冰冷孤寂的童年里,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真正理解她、照亮她、给予她温暖的光。
“我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虽然不长……但那是我童年里……最、最快乐……也是最色彩斑斓的时光……”
磷子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后来……朝斗君被他家里来接走了……走得很突然……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一年后……我在一场很重要的钢琴比赛的预赛现场……远远地……在人群缝隙里……看到了他也来参加……但我……在我上台弹奏完之后,朝斗就消失了……我害怕……我怕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或者……仍然记得我,但是嫌弃我还是那么没用、那么怯懦……只会给他丢脸……”
她终于颤抖着、泣不成声地喊出了那个最深层的、折磨了她多年的恐惧,声音哽咽得几乎撕裂:“所以……所以再次遇到失去记忆的朝斗君……我……我害怕极了!我不敢说!我自私地想着……只要不说破……至少还能像现在这样……能待在同一个乐队……能偶尔说上几句话……能远远地看着他……我就很满足了……我害怕一旦说破了……连这点微小的幸福都会失去……直到看到朝斗君那么痛苦地跑走……我才真正明白……我的隐瞒……我的自私……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伤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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