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亚子那句“冷冰冰的家伙会被戳中”激起了他一丝微妙的好胜心,或许是那“青梅竹马”的设定隐约触动了他某些空白的区域,又或许只是单纯想了解一下能让亚子哭掉一盒纸巾的故事究竟有多大能量。
在那个周末晚上,朝斗独自一人坐在弦卷家巨大的、几乎占满一面墙的4K投影幕前,关掉了房间所有的灯,点开了那部名为《伞》的电视剧。
他甚至还让厨房送来了一杯无糖的冰镇乌龙茶,摆出了难得的“观影”姿态。
一开始,他真的只是抱着一种分析社会文化现象和叙事模式的随意心态。
画面伊始,是柔和的光晕和温暖的滤镜。阳光透过翠绿欲滴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古老的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充满了童真和怀旧的气息。
八岁左右的男孩和女孩,像所有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一样,在那个有着红色尖顶小亭子的社区公园里,度过了无数个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悠长午后。
女孩(由一位灵气十足的小演员饰演)活泼好动,扎着羊角辫,眼睛又大又亮,总是盛满了星星和对父亲的崇拜,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围着男孩叽叽喳喳;
男孩(同样由一位演技细腻的小演员饰演)则显得安静许多,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背带裤,常常带着温柔而包容的笑意看着女孩,眼神清澈,却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超越年龄的细腻和…淡淡的忧伤。
女孩的父亲是一位才华横溢却始终不得志的乐手,他深爱着音乐,也深爱着这两个孩子。他常常背着那把旧的木吉他来到公园,在两个小不点面前弹奏悠扬的旋律。
雨是这片老城区公园的常客,东京的骤雨总是毫无预兆地落下。
于是,画面中常常出现这样一幅温馨而略带伤感的景象:父亲撑着一把黑色的旧伞,专注地拨动着琴弦,哼唱着古老的歌谣;而男孩和女孩则挤在另一把湛蓝色的伞下,女孩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眼睛亮晶晶的,男孩则安静地听着,偶尔会用手指在膝盖上悄悄打着拍子。
雨声、琴声、哼唱声、还有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交织成一幅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画卷。
女儿无比憧憬父亲偶尔在小型Livehouse舞台上发光的样子,她某一天雨停后,拉着男孩的手,眼睛亮晶晶地、无比认真地说:
“将来,我们也要组一个乐队!你弹吉他,我唱歌!就像爸爸那样!我们要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让所有人都听到我们的歌!”
然而,男孩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拒绝了她。他低着头,看着两人还沾着雨水的鞋子,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不要了。”
女孩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不解和委屈像潮水般迅速涌上她那大大的眼睛,眼眶迅速泛红。
她以为是男孩不相信她的决心,认为她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一种被最亲密伙伴轻视、否定的感觉让她又伤心又生气,赌气般地甩开他的手跑开了,连那把可爱的伞都忘了拿。
雨下了起来。
从那天起,女孩开始执着地、几乎是笨拙地寻找其他愿意和她一起玩音乐的同龄人。她鼓起勇气询问班上的同学,在社区布告栏贴手绘的“招募启事”,花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同样喜欢音乐的小胖子鼓手和一个文静的键盘手女孩……
她沉浸在组建乐队的忙碌、新奇和小小的兴奋中,去公园的次数不知不觉地变少了。
但她并不知道,那个被她误解的男孩,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公园的亭子里。他安静地坐在那条冰凉的石凳上,身旁放着那把被她遗忘的、透明蓝伞。
他看着天空的云朵缓慢地聚集又散开,听着雨滴密集地敲打亭檐然后又渐渐停歇,等待着那场或许再也不会到来的、三个人的合奏。
他的背影在空荡的亭子里显得格外孤单,那固执的守候,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注定没有结果的告别仪式,守候着一段即将走到尽头的短暂时光。
而当女孩终于磕磕绊绊地凑齐了除了最关键的主音吉他手以外的成员,练熟了一首简单的流行歌,满怀信心和证明自己的心情,再次雀跃地跑回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园,想要找到男孩,大声告诉他
“你看!我做到了!我没有开玩笑!”
正式邀请他加入时,熟悉的亭子里却空无一人。只有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的石凳,和空气中弥漫的、雨后的青草气息,仿佛从未停止过的雨声也消失了,一种过分的寂静让她心慌。
一种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攫住了她。
她疯了一样跑到男孩的家,敲开门,得到的却是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将她所有幼稚的委屈和赌气击得粉碎的消息。
原来,男孩并非不相信她,而是早在那个雨天拒绝她之时,就已经从父母沉重悲伤的表情和频繁的医院探望中,得知了自己身患罕见绝症、生命只剩下最后三个月的残酷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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