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东京盛夏早上特有的清冽,透过窗帘缝隙,在冰川家客厅的地板上投下一条细长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静。
朝斗站在楼梯口,右手紧紧握着那根崭新的盲杖——冰冷的金属触感是他此刻最坚实的依靠。他的左手则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摸索着前方无形的虚空。脚下,是通往熟悉却又骤然变得陌生的客厅的十几级台阶。
“一步…两步…”他低声默念着,左脚试探着向前探去,盲杖的尖端轻轻敲击在下一级台阶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嗒”声。他深吸一口气,身体重心前移,右脚跟着落下。
“小心!”一个紧张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是纱夜。她紧跟在朝斗侧前方半步的位置,双手虚张着,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承接任何可能的坠落。她的蓝发有些凌乱,但她没时间整理,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锐利得像鹰,死死锁在朝斗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上。
日菜也在旁边,她的位置更靠下几级台阶,仰着头,双手无意识地握在一起,平时总带着“噜”的轻松表情被全然的担忧取代。“弟弟,慢一点……慢一点……”
朝斗能感受到前后两道灼热的目光和紧绷的呼吸。他扯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尽管那笑容无法抵达他灰白的眼眸:“没事的,姐姐们。我得学会自己走。”他顿了顿,继续向下,“三步…四步…”
然而,就在他迈出第五步,右脚即将稳稳落在台阶上时,盲杖的尖端似乎被地毯的边缘或是什么不起眼的小凸起绊了一下。那微小的阻碍在视觉缺失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前踉跄!
“啊!”日菜的惊呼脱口而出。
电光火石间,纱夜的反应快得惊人。她一个箭步上前,手臂如同最坚固的护栏,稳稳地环住了朝斗倾斜的身体。巨大的冲力让她自己也晃了一下,但她咬紧牙关,硬是撑住了。
“呼……”朝斗惊魂未定地靠在纱夜怀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失重感带来的恐惧远比想象中强烈。他急促地喘息着,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纱夜的衣袖。
“纱夜……姐!”
“没事了,朝斗,没事了。”纱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后怕和坚定。她小心地扶正他,让他重新站稳,手却没有立刻松开,依旧虚扶在他的后背,“别急,我们慢慢来。记住这个感觉,记住这个台阶的数量和高度。”
朝斗点点头,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用盲杖仔细地、一寸寸地感知脚下的台阶边缘和地毯的纹理。“十二级…加上平台…十五级…”他低声重复着,仿佛要将这些数字刻入骨髓。
接下来的时间,客厅成了他的训练场。他拄着盲杖,在熟悉的家具间谨慎地穿行。指尖拂过沙发布料的柔软,触碰木质茶几冰凉的棱角,沿着墙壁摸索开关的位置……每一次触碰,都是一次对记忆地图的艰难修订。
纱夜和日菜像两只警惕的守护鸟,不远不近地跟着,在他即将撞上障碍物时及时出声提醒,但尽量克制着直接出手干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鼓励和揪心的紧张。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这份凝重的寂静。
“我去开门!”日菜立刻应道,小跑过去。门开了,是莉莎。她今天穿了一件暖黄色的毛衣,头发仔细地梳好,脸上带着竭力维持的明朗笑容,怀里抱着一个包。
“莉莎姐!”日菜的声音透着看到救星般的欣喜。
“莉莎?”纱夜也松了口气,朝声音的方向微微颔首。
莉莎走进客厅,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正扶着沙发背、微微喘息的朝斗身上。看到他额角的汗珠和略显苍白的脸,莉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几分。
“朝斗,纱夜,日菜,早上好!”她声音轻快,努力驱散屋内的沉闷,“我带了妈妈刚烤好的苹果派,还热乎着呢!不过……”她走到朝斗面前,声音放得更柔和,“朝斗,外面的阳光特别好,一点也不刺眼,天也不是很热,很暖和。要不要……我推你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老闷在屋子里可不行哦。”她刻意避开了“看”这个字眼。
朝斗灰白的眼眸“望”向莉莎声音的方向,沉默了几秒。他确实能感受到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暖意。出去吗?面对那个对他而言只剩下声音和气味的陌生世界?一丝抗拒和恐惧悄然升起,但随即,莉莎话语里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关怀,像暖流般渗入他冰冷的心防。他不能永远躲在这里。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松开扶着沙发的手,“麻烦你了,莉莎。”
纱夜和日菜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但谁也没有阻止。她们虽然不懂,但是她们明白,莉莎是朝斗现在最需要的“桥梁”。
冰川夫人帮忙找出了轮椅。当朝斗被小心地扶上轮椅时,那冰凉的触感和失去双脚掌控的感觉再次让他心头一沉。莉莎细心地帮他调整好坐姿,又拿出一副深色的墨镜:“戴上这个吧,医生说强光对恢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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