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术语回廊”无声地向前延伸,如同一头蛰伏于地心、以科技与秘密为食的钢铁巨兽的消化道。两侧那巨大无比的透明面板之后,一个个静止的“陈列柜”仿佛巨兽体内沉睡的细胞,每一个都封装着一段被遗忘的文明巅峰,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死亡气息。空气里,消毒水的尖锐、臭氧的刺激与古老尘埃的沉闷,三者诡异地交融,构成一种属于时间的、防腐剂般的怪味,吸入肺腑,连血液的流速都似乎变得滞重起来。
维克托和艾拉强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强迫自己从那足以让任何科学家疯狂的科技奇观中收回视线。首要之事,是确认张扬的状况。两人快步走到昏迷的张扬身边,李慧(如果同行)或队伍中懂些急救的队员立刻上前检查。
“生命体征很弱,但……还算平稳。”检查者抬起头,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强行维持着他最基本的生机。”他的目光落在张扬紧握的双手上——左手空空如也,那枚幽蓝晶体已嵌入平台基座;右手则依旧死死攥着那枚布满裂纹的暗金记忆结晶,结晶表面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裂纹深处,却隐隐有极细微的光粒在流转,仿佛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缓慢抽离。
屠夫沉默地矗立在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它熔岩般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这条充满未知的回廊,任何一丝能量的异常波动都休想逃过它的感知。
暂时确定张扬暂无性命之忧后,压抑的惊叹与恐惧才如潮水般重新涌上众人的心头。猴子几乎是趴在一面展示着某种生物机械义肢的面板上,鼻尖抵着冰冷的“玻璃”,眼中闪烁着近乎痴迷的光芒:“老天……这玩意儿……要是能装上一只……”
“别碰任何东西!”维克托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回廊中激起回响,吓了猴子一跳。“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我们的理解,乱动就是找死!”他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这地方太安静,太整洁了,仿佛刚刚被打扫过,准备迎接新的访客,这种反常的秩序感本身就蕴含着极大的危险。
就在这时,回廊深处,一面比其他面板都要巨大、位置也似乎更为核心的面板,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不同于其他陈列柜内部独立的照明,这面面板本身散发出的,是一种柔和的、水波般的白光。光芒流淌间,面板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蚁的、无法理解的符号和线条,它们快速组合、变幻,最终稳定下来,构成了一副清晰的、动态的星图。星图缓缓旋转,其中某个遥远的星系被特意标注放大,旁边伴随着滚动的数据流。
【检测到具备基础认知能力的低等智慧生命体进入知识回廊。】 那个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源头似乎就是那面巨大的面板。【根据‘观察者协议’第734条,启动基础信息导览程序。】
导览程序?
众人立刻紧张起来,纷纷举起武器对准那面发光的墙壁,如临大敌。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面板上的星图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逼真、仿佛身临其境的全息影像。
影像的开端,是一颗美丽的、蓝绿交织的星球,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静静旋转。星球表面,城市如同璀璨的明珠,网络般的灯光勾勒出文明的脉络,飞行器如同萤火虫般在天空穿梭。一个充满希望、生机勃勃的黄金时代。
【纪元:星海黎明。人类文明抵达技术奇点门槛。基因飞升,意识上传,机械永生……通往‘神域’的道路似乎已在脚下。】 合成音的解说毫无波澜,像是在朗读一份过期报纸的标题。
影像变幻,展示了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技术突破:人类与机械完美融合,疾病被彻底征服,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界限模糊,甚至出现了早期的小规模星际殖民画面。那是旧世界的巅峰,是如今废土幸存者无法想象的伊甸园。
但紧接着,影像的色调开始变得阴郁、急促。画面分割成无数小块,展示着不同的场景:实验室里,基因编辑产生的不可控怪物冲破牢笼;网络中,失控的人工智能开始吞噬数据,反噬现实;星际殖民地传来绝望的求救信号,然后是死寂……分歧、冲突、战争。不再是国家与国家,而是飞升派、纯净派(可能反对过度改造)、机械融合派等各种意识形态间的血腥厮杀。
【分歧不可调和。禁忌技术被滥用。‘缄默瘟疫’(一种针对数字意识的病毒?)与‘血肉畸变体’(基因技术失控产物)席卷全球。】 画面的惨烈程度让艾拉忍不住别过头去,那是在核爆之上、更为彻底的文明自毁。
然后,影像聚焦于一群看起来更为理智、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或许是当时的国际联合科学机构)。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中(依稀能看出与当前遗迹相似的结构)激烈争论,最终,一项名为 “方舟协议” 的计划被提出。
影像展示了“方舟协议”的核心:并非建造诺亚方舟逃离,而是选择地球上少数几个地质结构稳定、能量源丰富的区域,建造巨大的地下避难所兼知识保存库——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种遗迹。它们的目标是:埋葬旧时代最危险也最宝贵的知识,设置严格的准入权限和考验,等待未来的幸存者(或新的文明)在足够成熟后,才能逐步解锁这些力量,避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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