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捏着账房先生送来的结算清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清单上的墨迹还带着新鲜的墨香，可那一串串数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
“八千两？”他低低重复了一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涩然，“我原以为五千两顶天了，怎么会超这么多？”
账房先生捧着算盘，额角冒汗：“陈公子您瞧，光是从江南运来的黄松，因天河堂在运河上设卡，每船多付了三成护送费；白梨石更甚，从泰山运到汴京，光马车就压坏了十二辆，修路的银子都够再建个小阁楼了。”
他指着最后一页，“还有纯光真人要的‘聚灵玉’，墨先生改良机关用的‘寒铁砂’，哪样不是金贵东西？”
陈方揉着眉心，望向窗外那座已然成型的天枢塔。
三十丈高的塔身刺破云层，玄木与青石交织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顶层的能量球折射出七彩光晕，确实不负“汴京新地标”之名。
可这光鲜背后，是他几乎掏空的银库——原本计划建四座塔的银子，如今只够勉强支撑这一座完工。
“罢了。”他将清单推到一边，声音透着股无奈的释然，“至少这座成了。谭峰，去账房支两百两，给工匠们发双倍工钱，就说……就说辛苦他们了。”
谭峰刚要应声，就见宁莹押着个黑衣人走进来。
那人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角淌着血，却依旧梗着脖子，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陈公子，这小子在塔基下埋炸药，被我们逮个正着。”宁莹将一把短刀拍在桌上，“刀上刻着‘夜’字，十有八九是夜影教的人。”
陈方盯着黑衣人，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夜影教派你来的？还是天河堂？”
黑衣人扯了扯嘴角，发出嗬嗬的怪笑：“姓陈的，你以为建个破塔就能改变什么？这江湖，终究是实力说话！等张教主拿到山河令牌，你这塔不过是堆烂木头！”
“张教主？”陈方捕捉到关键信息，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是夜无天，还是张无情？”
黑衣人突然闭口不言，脖子一梗，竟要往桌角撞去。
谭峰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后颈：“想死？没那么容易！”
陈方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声音低沉却带着穿透力：“你不说也没关系。夜影教的地牢比你想象的难熬，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他对宁莹道，“把他关到后院柴房，派两个人盯着，别让他寻短见。”
待黑衣人被拖下去，谭峰才道：“公子，这小子提到了山河令牌，怕是夜影教和天河堂都盯上咱们了。”
“意料之中。”陈方望着天枢塔的方向，“这塔不仅能传讯，还能引动汴京地脉，谁掌握了它，就等于握住了半个汴京的命脉。他们不动手才奇怪。”
他突然笑了笑，“不过也好，至少证明这塔建得值。”
三日后，天枢塔正式启用的消息传遍汴京。百姓们扶老携幼涌向朱雀门，仰头望着这座直插云霄的巨塔，啧啧称奇。
鲁明让弟子在塔下支起摊子，演示玄木与青石的拼接技艺。
墨家弟子则向围观者展示对讲机的妙用，一个弟子在塔下说话，塔顶的人拿着另一台机子应答，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真神了！”卖糖葫芦的老汉举着杆子惊叹，“这玩意儿比信鸽还快！”
纯光真人站在塔前，看着地基边缘流转的青气，对陈方道：“地脉已被引动，不出三月，汴京的水患、虫害都会减轻。你这八千两，花得值。”
陈方却望着人群中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低声道：“值是值，可后续的三座塔怕是建不起来了。我算了算，就算把对讲机的收入全投进去，也得等半年才能凑够下一座的钱。”
“银钱的事或许有转机。”李清风突然走过来，手里拿着张烫金帖子，“汴京最大的盐商王元宝派人送帖，说想跟你谈谈合作——他愿意出银子建塔，条件是塔建成后，传讯生意得分他三成利。”
陈方接过帖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朱印：“王元宝？那可是富可敌国的主儿。他怎么突然对传讯感兴趣？”
“商人逐利罢了。”李清风笑道，“他说只要能让他的盐铺消息比别家快一步，这钱就花得值。”
陈方看着远处的天枢塔，又看了看手中的帖子，忽然想起账房先生那句“资本的力量”。
他原以为江湖事只需武功与智谋，如今才明白，这白花花的银子，有时比最锋利的剑还管用。
与此同时，陈家堡的马厩里，柳音姿正把最后一包糕点塞进行囊。
灵韵检查着玄木令牌，确保它妥帖地收在锦囊里。
灵棈蹲在马鞍上，嘴里叼着片金叶，时不时用爪子拍着马颈，催促她们快点出发。
“姐姐，你说天枢塔真能让对讲机传得更远吗？”音姿系紧行囊带，眼睛亮晶晶的，“要是能在陈家堡直接跟汴京说话，以后就不用总跑那么远了。”
灵韵笑着点头：“陈方哥哥说能就行。对了，把那包玄石粉带上，纯光真人说塔尖的能量球缺这个，能让聚气效果更好。”
她抚摸着玄木令牌，上面还残留着灵棈的体温，“真没想到，咱们种的玄木真能派上这么大用场。”
马车驶出陈家堡时，恰逢夕阳西下。
晚霞染红了天际，将天枢塔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
音姿掀开窗帘，望着那道模糊的影子，突然道：“姐姐，你说等四座塔都建好，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能听到我们说话了？”
灵韵望着晚霞，轻声道：“或许吧。陈方哥哥总说，这江湖太大，消息太慢，等塔建好了，就再也没有捂得住的秘密，再也没有赶不及的救援了。”
马车轮子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像在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伴奏。
而汴京的天枢塔顶，能量球在暮色中亮起柔和的光芒，将第一缕传讯的信号，悄无声息地送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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