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四刻,江城丹阁上空。
“破空梭”撕裂夜幕的尖啸犹在耳畔,那抹决绝的银光已如流星般消失在正北方向的天际。寒冽的夜风穿过空荡的起降平台,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入下方沉寂的山林。
星槎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三息。
这三息,是生与死的距离,是决断与彷徨的间隙。所有人——从舵手到炮手,从阵法师到通讯员——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那道屹立于玄光镜前的青衫背影上。北境传来的最后画面,那冰原上绝望的烽火与惨叫,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头。
林辰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犹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极北万载寒冰下的深海。但正是这种平静,让舰桥内的空气沉重得几乎要凝结出冰晶。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从那个看似单薄的身躯中弥漫开来,那不是力量的威压,而是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东西。
“航向,东南偏东十七度。”他的声音响起,平稳,清晰,不带一丝波澜,却仿佛带着金属的颤音,敲在每个人的鼓膜上,“高度,三千丈。灵能炉心,输出功率百分之百。隐匿阵法,全开。防御阵法,‘静默守护’模式。攻击单元,预热至临界状态。”
“是!”没有任何迟疑,所有操作员几乎是本能般地吼出回应,手指在操控面板上化为残影。巨大的星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尾部主推进器喷吐出炽烈到发白的湛蓝光焰,庞大的舰体微微倾斜,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刺破云层,向着东南方向的浩瀚海洋,义无反顾地加速冲去。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豪言壮语。所有的悲愤、焦灼、决绝,都化作了这艘钢铁巨舰破空时凄厉的尖啸,化作了仪表盘上疯狂跳动的数值,化作了每一个人眼中燃起的、沉默的火焰。
艾莉西亚站在林辰侧后方,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胸前的十字架,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圣光在她周身流转,却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凛然的锐利。她碧蓝的眼眸望向北方,那里有她并肩作战的姐妹正奔赴死地;她又望向东南,那里是深不可测的幽冥归墟。最终,她的目光落在身前之人的背影上,那背影挺拔如松,仿佛能撑起即将倾塌的天穹。她深吸一口气,圣光内敛,化作最坚定的守护意志。
月姬斜倚在操控台边,墨镜下的脸苍白如纸,唇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连续以精血催动天机术推算两条绝境生路,对她的反噬极大。但她的腰杆挺得笔直,指尖三枚古朴的铜钱从未停止旋转,只是那旋转的轨迹,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她在压榨自己最后的心神与寿元,为这艘船,为这个人,在混沌的天机中,寻觅那一线微光。
“航速,每秒三里半,持续加速中。”
“高度稳定,遭遇平流层紊流,已调整平衡。”
“隐匿阵法运转正常,灵能波动衰减至背景噪音百分之零点三。”
“距‘海眼’标记区域,直线距离一万八千里。预计抵达时间,寅时初刻(凌晨三点)。”
冰冷的汇报声在舰桥回荡。时间,像一把抵在喉咙上的刀,正在一分一秒地推进。
林辰没有回到指挥座,他就那样站着,目光穿透特种琉璃舷窗,望着外面飞速倒退、模糊不清的云海。神识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笼罩整个星槎,并向着更远的海域蔓延开去。
丹田内,混沌炉碎片的共鸣,在北境急讯传来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愈发清晰、急促,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愤怒与催促。那共鸣指向的终点,就在东南方那无边无际的深蓝之下。而归墟残卷中关于“初始道韵”、“大凶藏吉”的记载,月姬卜算出的“寅时三刻生门”,与这共鸣隐隐呼应。
“北境变故,绝非孤立。”林辰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幽冥死气污染极地冰魄,催化狼潮,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恰好在我等奔赴东海、箭在弦上之际爆发。这是阳谋。”
艾莉西亚眸光一凛:“先生是说……调虎离山?或者,至少是牵制?”
“不止。”月姬咳嗽一声,声音沙哑,“卦象显示,北境狼潮背后,有‘人为操纵的阴影’,且与极寒中的‘幽冥死气’纠缠。东海这边,‘黄雀’动向晦涩难明。两处‘幽冥’,相隔万里,却同时发难……世间哪有如此巧合?”
林辰颔首,眼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在推演无穷因果:“幽冥宗,或者说,与他们勾结的势力,所图甚大。北境,他们要的是科考站的绝密,是污染灵脉节点,或许还有那被污染的‘极地冰魄’本身。东海,他们想要的……”他顿了顿,看向玄光镜上那越来越近、能量反应越来越恐怖的漩涡标记,“是归墟秘境中的某物,或者,是阻止任何人得到它。”
“所以,他们算准了我们不得不救北境,算准了我们必然会分兵。”艾莉西亚握紧了十字架,圣光微微波动,“无论我们如何选择,力量都会被分散。东海这边,他们便能以逸待劳,甚至……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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