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祭坛中央凝固成了实质。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涩气息掠过珊瑚堆砌的阶台,却吹不散分毫紧绷的死寂。七名鲛人战士如同一组从深海壁画中剥离的活体浮雕,错落有致地呈扇形展开,银蓝色的鳞片在穹顶漏下的微光中流转着冷润的光泽,宛如镶嵌在肌肤上的细碎月华。他们手中的水晶戟格外引人注目,戟身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永不停歇的潮汐在奔涌,淡蓝色的水波光晕顺着戟刃边缘缓缓滴落,触碰到地面时便化作一缕轻烟消散——那是由纯粹水元素凝聚的兵器,既蕴含着海洋的温柔,又藏着深海的凛冽。七双眼睛或蔚蓝如深海漩涡,或翠绿似海藻秘境,此刻都一眨不眨地锁定着林辰四人,目光像淬了冰的利刃,既有对闯入者的本能排斥,有对陌生力量的审慎打量,更有一丝深埋在瞳孔最深处的坚韧,那是历经族群千万年风浪洗礼,在苦难中淬炼出的不屈光芒。空气被这份对峙拧成了拉满的弓弦,每一粒悬浮的尘埃都仿佛成了引爆冲突的火星,稍有异动便会招来雷霆万钧的攻击。
林辰在众人前方半步站定,玄色衣袍在海风中微微拂动,却不见半分凌乱。他没有贸然前行,只是将目光平稳地投向鲛人队伍前方的那道身影——那无疑是鲛人的首领,一袭缀满珍珠的银纱长裙贴合着玲珑有致的曲线,墨蓝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际,发梢点缀着几枚莹白的海螺饰品,走动时会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她的容颜堪称造物主的杰作,肌肤比最温润的羊脂玉更显细腻,眼尾微微上挑,带着海洋生物特有的灵动,只是那双蔚蓝的眼眸此刻正凝着一层寒霜。
林辰缓缓收敛了周身所有气息,连灵力流转都压至经脉深处,整个人宛如一口沉寂了千年的古井,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藏着深不可测的渊渟岳峙。方才他尝试着吐出几个蕴含善意的音节,那是他根据秘境中残留的能量波动推演的古水族语言,音节在空旷的祭坛中打着旋儿扩散开,掠过鲛人战士紧绷的肩线,最终消散在珊瑚柱的阴影里,没有得到任何语言上的回应。显然,跨越种族与时空的隔阂,双方的语言体系早已形成了无法轻易逾越的鸿沟。
凌清雪站在林辰身侧,素白的指尖凝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寒气,那是她将冰灵根之力极致内敛的表现。即便如此,她周身依旧萦绕着生人勿近的冰霜气场,裙摆边缘凝结的细碎冰花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冰棱射向敌人。她是林辰最锋利的剑,始终保持着随时出鞘的姿态;也是他最后的防线,将所有潜在的危险都挡在视线之内。她的目光比凌霜更冷,逐一扫过七名鲛人战士的破绽,水晶戟的握持角度、脚步的重心分布、灵力流转的节点,都被她精准地记在心里,只要林辰有任何示意,她的冰锥便会在瞬间破空而出。
艾莉西亚的反应则多了几分复杂。她碧蓝色的眼眸中既有好奇又有警惕,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前的圣光吊坠上,淡金色的圣光在她掌心若隐若现,却刻意控制着不向外扩散。作为圣光教廷的圣女,她对能量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能清晰地察觉到这些鲛人身上涌动的水元素之力——那是一种极为纯净的能量,与圣光的温暖截然不同,却也绝非黑暗阵营的阴邪气息,这种陌生的强大让她本能地提起了戒备。她悄悄侧过头,用眼神向林辰传递着信息,嘴角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显然是担心打破这份脆弱的平衡。
对峙在死寂中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在空气几乎要被这份紧绷压碎时,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悄然弥漫开来,如同春雨过后的山林气息,瞬间冲淡了祭坛上的肃杀。是苏婉清。她微微上前半步,站在林辰的侧后方,恰好与凌清雪形成犄角之势。她的青木道体在无意识中运转起来,淡绿色的微光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溢出,在她周身织成一层几乎透明的光幕,散发出温和、包容且充满生机的气息。她没有像林辰那样尝试沟通,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动作,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长而翘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仿佛在用心感受着这片海域的脉搏,感受着鲛人战士心中的情绪波动。
这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如同最温润的春风,无声无息地抚过紧绷的氛围。祭坛地面的缝隙中,竟有几株细小的绿芽在她的气息滋养下悄然破土,嫩黄色的芽尖顶着晶莹的露珠,在海风中轻轻摇晃。这细微的生机变化没能逃过鲛人的眼睛——他们久居深海,对生命能量的感知远比陆地生灵敏锐,苏婉清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们想起了月光下静静生长的海底森林,想起了滋养整个碧波国的温暖洋流,那是纯粹的生命馈赠,而非侵略与毁灭的威胁。握在水晶戟上的手指悄然松动了一丝,几名年轻鲛人的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些。
为首的鲛人公主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胸前的珍珠吊坠——那是碧波国皇室的象征。就在这时,林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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