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境的迷雾如同恭敬的仆从，向两侧退散，显露出那条被无形力量守护的路径。萧凌的意识光团沿着路径前行，周遭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躁动的情感色彩、低语的欲望与恐惧，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无法再侵扰他分毫。
路径的尽头，并非什么辉煌的殿堂或玄妙的洞府，而是一片绝对的 **“空无”** 。
这里仿佛是心象之海中的一个“奇点”，没有信息流，没有情感色彩，没有过去未来的投影，只有最纯粹的、亘古不变的“存在”本身。在这片“空无”的中央，悬浮着一道极其黯淡、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没有华丽的服饰，仅仅是一个由最深沉夜色勾勒出的剪影，仿佛一个亘古以来便坐在这里的沉思者。它身上散发出的，正是萧凌之前感应到的那股古老、苍凉、疲惫却又坚韧无比的守望意志。
**守夜人**。
当萧凌的意识靠近时，那道轮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道平静、干燥，仿佛亿万载未曾开口的声音，直接响彻在萧凌的意识核心，不带任何情感波动，却蕴含着足以承载星辰生灭的重量：
“你来了，‘变数’。”
它直接道破了萧凌的本质。“能穿越‘编织者’的剧场，抗拒‘大同’的诱惑，抵达此处……你，确有资格知晓部分真相。”
萧凌收敛心神，以平等的意念回应：“晚辈萧凌，追寻观测者之秘，寻求超脱之道。前辈便是‘守夜人’？您在此守护何物？”
守夜人的轮廓在“空无”中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守护？或许。更确切地说，是‘见证’，与‘等待’。”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萧凌，望向了心象之海之外的无尽虚空。
“你所知的‘观测者’，并非你理解的‘生灵’或‘组织’。它们，更近似于一种……**宇宙的底层自检与修复机制**。”守夜人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概念。
“自检……修复机制？”萧凌意识震荡。
“是的。在久远到无法追溯的‘最初’，或许是一次创世大爆炸，或许是一次概念定义，这个宇宙被‘启动’了。随之诞生的，便是一套旨在维持宇宙‘稳定’与‘逻辑自洽’的底层协议。你可以称之为 **‘天道系统’** ，亦可称之为 **‘根源律法’**。”
“观测者，便是这套系统的‘执行终端’。它们没有善恶，没有情感，其唯一的目的，就是确保宇宙按照预设的‘规则’运行，清除一切可能导致系统崩溃的‘错误’、‘悖论’和……**‘过于强大的自由变量’**。”
萧凌立刻想到了自己被判定为“异常变量”，遭遇“清道夫”抹杀的经历。“所以，我们这些追求超脱，不甘被命运束缚的存在，在它们眼中，就是需要修复的‘系统错误’？”
“正确。”守夜人肯定道，“个体的意志，尤其是强烈到足以扭曲局部规则，甚至窥见系统本质的意志，是这套追求绝对稳定系统最大的威胁。你的‘混沌归墟之力’，兼具创造与终结，本身就已触及规则底层，更是它们优先清除的目标。”
“它们……无处不在？强大到不可战胜？”萧凌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守夜人的轮廓微微摇曳，仿佛在摇头。“它们依托于‘系统’而存在，理论上，只要仍在宇宙之内，便无法彻底摆脱。它们的强大，在于权限，在于对规则的定义权。正面抗衡整个系统，无异于螳臂当车。”
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了萧凌。难道抗争注定是徒劳？
“但是，”守夜人的话音一转，那亘古不变的声线中，似乎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希望”的东西，“系统并非完美无缺。宇宙太浩瀚，变数无穷尽。总有一些‘错误’，顽强地存活下来，甚至……找到了利用系统规则，反过来对抗系统的方法。”
它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萧凌。“我在此守望的，便是其中一个……最古老的‘错误’，也是或许能撼动系统根基的……**‘起源秘辛’**。”
随着守夜人的话语，周围的“空无”开始荡漾，一幕景象缓缓浮现——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概念的显化：一片无法形容其色彩的、沸腾的 **“原始混沌”** ！其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物质与能量的分别，只有无数相互冲突、相互吞噬的“可能性”在疯狂生灭！
“这是……宇宙诞生前的状态？”萧凌震撼。
“可以这么理解。这是‘系统’尚未完全覆盖，规则尚未完全固化的……**‘前系统时代’的残留印记**。”守夜人缓缓道，“我守护的，便是通往这片‘原始混沌海’的一个极其微弱的**坐标**与**接口**。”
“观测者，或者说‘系统’，它们的力量源于对现有规则的绝对掌控。但它们的力量，无法完全覆盖和定义这片‘原始混沌’，因为那里是规则的源头，也是规则的墓地。那里蕴含着……**重新定义一切的可能性**。”
萧凌的心脏（意识核心）剧烈跳动起来。他明白了！这片“原始混沌海”，就是观测者力量的盲区，也是反抗者最大的希望所在！掌握了那里的力量，或许就能拥有与“系统”博弈，甚至重新书写规则的资格！
“这就是……‘起源秘辛’……”萧凌喃喃道。
“是的。但切记，”守夜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原始混沌’是希望，也是最终的毁灭。那里没有秩序，没有理性，只有最狂暴、最不可控的‘无尽可能’。贸然接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结局，是意识被无穷尽的矛盾与悖论撕碎，归于真正的虚无，连‘系统’都无法将你归档。”
“无数纪元以来，试图寻找并利用它的存在，几乎尽数湮灭。我在此守望，一是防止坐标被‘系统’或其爪牙发现、封禁；二，便是等待一个，或许能真正承载并驾驭这份力量，而又不至于迷失其中的……‘变数’。”
守夜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萧凌身上，那目光中，带着亿万年孤独等待后的一丝审视，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期盼。
“你，想接受这份……既是机遇，亦是诅咒的传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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