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等待和准备中,被拉长得近乎凝固。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溶洞特有的潮湿和微腐的气息,每一次心跳都在寂静中被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陈砚没有再躺下。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尽量将那条依旧刺痛的伤腿伸直,双手搭在膝上,掌心向上,闭着眼睛。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休息,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体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艰苦卓绝的战争。
他的“土壤”千疮百孔。强行燃烧精神发射“求救信号”带来的反噬,比想象中更严重。那不仅仅是精神力的枯竭,更像是在灵魂的根基上留下了一道道灼烧的裂痕。脑海中那团代表“芽”的光核,黯淡得几乎失去了形体,只剩一点微弱的、随时可能散去的“意蕴”在缓缓流转。
他尝试着像以前一样,去引导、去梳理体内残留的混乱能量,去捕捉外界那稀薄的大地灵性。但刚一尝试,灵魂深处就传来针扎般的锐痛,光核的“意蕴”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彻底溃散。不行,常规的修炼路径走不通了,他的根基受损,承受不起任何能量的“通过”。
他必须换一种方式。更温和,更基础,更像是在一片被野火焚烧过的焦土上,重新寻找可能存活的草根。
他不再去“引导”什么,也不再刻意“感知”什么。他只是将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呼吸**上。
一呼,一吸。
冰冷潮湿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细微的刺痛。呼出时,带着身体的微热和疲惫。
他不再去想小斌体内的种子,不去想黑暗的潭水,不去想渺茫的出路。他只是数着自己的呼吸,感受着气息在鼻腔、咽喉、胸腔的流动,感受着腹部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
渐渐地,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从腹部丹田的位置(如果这具饱受摧残的身体还有所谓的丹田的话)隐隐升起。那不是“芽”反馈的暖流,也不是汲取的灵性,更像是身体最本源的生命力,在极致的安静和专注下,被一点点唤醒、凝聚起来的一丝生机。
这丝生机太微弱了,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它真实存在。陈砚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它,不让它逸散,也不强行推动它。只是用意识轻轻地“包裹”着它,随着呼吸,让它如同水母般在体内缓缓“飘荡”,自然而然地,流过那些疼痛僵硬的伤处。
伤腿的刺痛没有消失,但似乎多了一丝“活”的感觉,不再是纯粹的、死寂的疼痛。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空虚和头痛,也因为这丝本源生机的流淌,而稍微缓和了一点点。脑海中那团光核的“意蕴”,似乎也稳定了一丝,不再那么飘摇欲散。
这是一种最笨拙、最原始、也最不效率的恢复方式。但对他现在这具破船般的身体来说,却是唯一不会导致船体进一步崩解的方法。
他就这样坐着,呼吸着,守着那一丝微弱的生机之火,仿佛老僧入定,与周围的黑暗和寂静融为一体。
另一边,周婶的“战争”更加具体,也更加艰苦。
她几乎住在了水潭边。那根绑着菌块碎屑的石拐成了她唯一的武器。捕鱼变得比第一次更加困难。也许是鱼群受了惊,变得机警;也许是菌块的效力在持续消耗,那点微弱的暖意吸引力下降了;也许是她的体力真的快要到极限,手臂的稳定性和反应速度都在下降。
她常常举着石拐,在水边一动不动地站上好久,手臂酸麻得失去知觉,眼睛瞪得发花,才能等到一次机会。十次里有七八次会刺空,或者只是擦到鱼身,让猎物惊惶逃入深水。成功的次数越来越少,每一次成功都伴随着巨大的体力消耗和长时间的气喘吁吁。
鱼不大,去了头尾内脏,能吃的部分很少。她总是把最嫩、看起来最“干净”的肉仔细剔下来,弄成碎末,优先喂给小斌和陈砚。自己只吃剩下的边角,和刮下来的、带着浓重腥气的鱼皮。生肉的冰冷和腥气让她胃里翻腾,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因为需要力气。
除了捕鱼,她还要分心观察水潭。按照陈砚的吩咐,她努力记住那些细微的变化:靠近发光苔藓下方的水面,确实时常有极其缓慢的、逆时针的微小漩涡;一天(大概)中似乎有那么两三次,潭水深处会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深处搅动的“咕噜”声,很轻微,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水面偶尔会漂上来一些非常细碎的、从未见过的、暗红色的水草碎屑,很快又沉下去。
她把这些发现断断续续地告诉陈砚。陈砚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观察,没有多说什么。但周婶能感觉到,陈砚在思考,那沉默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沉淀,成形。
溶洞里分不清昼夜。周婶只能根据自己困倦的程度、以及发光苔藓那幽绿光芒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明暗变化(也许是她的错觉),来模糊地划分“睡觉”和“醒来”的时间。
这天(或者说,又一次从短暂瞌睡中惊醒后),周婶喂完小斌最后一点鱼肉糊,正靠着岩石揉着自己酸痛不堪的膝盖,忽然听到陈砚的声音,比前几天清楚了一些,虽然依旧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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