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没有尽头。时间在地下河的咆哮声中失去了意义,只剩下脚步挪动的次数、呼吸的艰难程度、以及腰间菌块光芒那微弱却执着的“倾向”作为参照。
地势开始有了变化。河道不再一味地笔直或平缓,时而向下倾斜,坡度陡得陈砚不得不手脚并用,拖着那条不争气的伤腿,几乎是半爬着往下蹭。周婶跟在他后面,抱着小斌,好几次都差点滑倒,吓得陈砚魂飞魄散,转身想扶,自己却先踉跄不稳。
时而河道又会陡然收窄,两侧岩壁挤压过来,只留下一条缝隙,河水从缝隙中奔腾而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他们只能紧贴着湿滑冰冷的岩壁,一点一点往前挪,湍急的水流有时会溅起冰凉的水花,劈头盖脸地打来,激得人透心凉。
陈砚感觉自己的体力快要见底了。伤腿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反复穿刺,每动一下都需要巨大的意志力。脑袋因为持续的紧张、疲惫和分心维持小斌体内平衡而变得昏沉,像塞满了湿棉花。菌块的暖意似乎也在减弱——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在消耗。
周婶的状态更糟。她几乎不说话了,只是机械地跟着,呼吸声越来越微弱,偶尔会传来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抱着小斌的手臂一直在抖,有两次陈砚回头,看到她脸色灰败得像死人,眼神涣散,全靠一股本能吊着。
“周婶,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到能歇脚的地方了。”陈砚哑着嗓子鼓励,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但他必须说,给周婶打气,也给自己催眠。
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地下河在这里分成了两股,一股继续向前,水势平缓些;另一股向左拐进一个更低矮、更黑暗的洞穴,水流湍急,轰鸣声更加沉闷,仿佛通向地心。
陈砚停下脚步,忍着腿部的剧痛和脑袋的眩晕,将那个单独拿出来的菌块捧在掌心,凑到眼前,死死盯着那微弱的光芒。
光芒的“倾向”……指向左边那个更黑暗的洞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嘴里发干。右边那条路看起来“正常”得多,至少没那么逼仄吓人。左边那个洞穴,黑得像是巨兽张开的口,水声隆隆,带着不祥的气息。
“走……走这边。”陈砚的声音有些发飘,指了指左边。
周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小斌,认命般低下头。
没有选择。石垣的指引不会错——至少他们只能相信不会错。
陈砚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水腥气和隐约腐朽味的空气,率先弯腰,钻进了那个低矮的洞穴。
一进去,压迫感陡增。洞顶很低,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完全匍匐才能通过。岩壁湿漉漉的,长满了滑腻的、不知名的菌类或苔藓,手摸上去冰冷粘稠。水流在脚下奔腾,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心脏都跟着那节奏乱跳。菌块的光芒在这里被压缩得更厉害,只能照亮身前不足一米的范围,更显得四周黑暗如铁。
他们像三只误入地底虫道的蝼蚁,在无尽的黑暗与轰鸣中,缓慢而绝望地爬行。
爬了不知多久,陈砚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狭窄的空间,巨大的噪音,还有那越来越沉重的疲惫和疼痛,几乎要碾碎他的理智。他脑子里开始冒出疯狂的念头:是不是走错了?是不是石垣的力量也有限,指引错了方向?会不会这洞穴根本没有尽头,他们最终会力竭死在这逼仄的黑暗里?
就在他意志快要崩溃的边缘,前方忽然……开阔了!
不是出口的光明,而是洞穴陡然变宽变高,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地下溶洞空间。河水在这里流速减缓,形成了一个幽深的水潭,水潭边缘是高低不平的岩石平台。
更重要的是,陈砚手中的菌块光芒,那微弱的“倾向”……消失了!光芒恢复了均匀的散发。
“到了?”陈砚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周婶跟在他后面爬出来,一看到开阔的空间,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湿冷的岩石上,怀里的孩子差点脱手。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离水的鱼,连抬头打量四周的力气都没有。
陈砚也靠着一块岩石滑坐下来,伤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将感知投向小斌。
孩子的状态……不太好。长时间的颠簸、黑暗环境的压抑,以及那持续存在的钟声“余震”刺激,让他体内的“黑暗种子”比之前更加活跃。几道细微的黑色纹路再次出现在他的脖颈和脸颊,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眉头紧锁,似乎在昏睡中也承受着痛苦。
陈砚心中一沉,立刻集中精神,调动脑海中那疲惫不堪的光核,将暖流小心翼翼地导入小斌体内,加固那层隔离与安抚的屏障。这个过程比他预想的还要吃力,他自己的精神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维持这个简单的屏障都感觉异常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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