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的尖叫声像一把利刃,划破了皇城寂静的夜。
慕笙跟着福公公赶到时,殿外已跪了一地的宫人,个个面如土色。太医署的几位御医正匆匆往里赶,为首的陈太医胡子都在抖。
“让开!”福公公厉喝一声,宫人们慌忙让出条道。
殿内灯火通明得刺眼。林昭仪倒在膳桌旁,胭脂色的宫装前襟染了一大片暗红,脸色惨白如纸。她蜷缩着,手指紧紧攥着胸口衣料,嘴角还挂着血丝。
最醒目的是地上摔碎的青瓷汤碗,汤汁混着血迹,在地砖上洇开诡异的纹路。
“怎么回事?”福公公声音沉得能拧出水。
一个梳着双鬟的宫女抖得话都说不利索:“娘娘、娘娘用了晚膳……刚、刚喝了一口汤……就、就这样了……”
慕笙的目光扫过膳桌。四菜一汤,都是按昭仪份例的精致菜肴。那碗摔碎的汤,是百合莲子羹——林昭仪素日最爱。
她的视线落回那滩污渍上,心中疑窦丛生。
雪水才送到不久,林昭仪连碰都还没碰,怎会在用晚膳时出事?除非……
“太医!”内殿传来急唤。
陈太医等人已围上前去,把脉的把脉,施针的施针。林昭仪意识似乎还清醒,睁着一双美目,死死盯着殿顶的彩绘藻井,胸口剧烈起伏。
慕笙退到殿外廊下,夜风一吹,方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不对劲。
太巧了。雪水刚送到,人就出事。若真是那水有问题,林昭仪为何要喝?若不是水的问题……
她猛地抬头,看向昭阳宫的正殿方向。
那里,烛火通明。
“慕姑娘。”哑医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
慕笙回头,见哑医女手里拿着一方素帕,帕子上放着几片从地上拾起的碎瓷片。她指了指瓷片边缘,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意思是:瓷片无毒?
哑医女又比划了几个手势,指向殿内,竖起三根手指,然后做了个“切”的动作。
三……三个时辰前?
慕笙心头一跳。若毒是三个时辰前下的,那时雪水还没送到,晚膳也还没开始准备。这下毒之人,时间算得何其精准!
“陛下驾到——”
宫道尽头传来鸣鞭声,玄色龙纹的步辇疾行而来。陆执竟亲自来了。
宫人们跪了一地。陆执下了步辇,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扫了一眼殿内情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问:“人怎么样了?”
陈太医连滚爬爬出来跪倒:“回陛下,昭仪娘娘是中了毒,毒性猛烈,所幸用量不大,且救治及时,暂无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
“此毒伤及肺腑,娘娘日后恐怕……会落下咳疾,且需长期调理。”
陆执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
“好,很好。”他缓步走进殿内,停在林昭仪榻前。
林昭仪此时已缓过些气力,见到陆执,眼泪簌簌往下掉,挣扎着想坐起来:“陛、陛下……臣妾……”
“躺着吧。”陆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太医说你中了毒。告诉朕,今晚都用了什么?”
林昭仪的贴身宫女连忙跪爬过来:“回陛下,娘娘今日胃口不佳,晚膳只用了几口清炒时蔬,还有半碗百合羹……”
“羹是谁送的?”
“是、是小厨房做的。”宫女抖如筛糠,“食材都是按例领的,烹制时也有两个嬷嬷盯着,绝无问题啊陛下!”
陆执没理会她,目光落在殿中那瓮雪水上。
青瓷小瓮静静地放在案几上,封口的红绸尚未解开。
“这水,”他缓缓开口,“你碰过吗?”
林昭仪摇头,眼泪落得更凶:“臣妾谨遵陛下口谕,本想明日再……谁知晚膳就……”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又渗出血丝。
陈太医慌忙上前施针。
陆执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转身:“福安。”
“老奴在。”
“彻查昭阳宫。从今日申时起,所有进出之人,所有经手的食物、器皿,给朕一寸寸地查。”
“是!”
“还有,”陆执走到殿门口,脚步顿了顿,“传朕旨意:林昭仪中毒一事封锁消息,对外只称突发急症。若有半句风声走漏,今日当值的,一个不留。”
“遵旨!”
慕笙站在廊下阴影里,看着陆执走出殿门。他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
“跟朕来。”
紫宸殿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
陆执解了大氅随手一扔,在软榻上坐下,闭目揉了揉眉心。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那副总是冰冷的面具,此刻终于露出一丝疲惫。
慕笙安静地斟了茶,放在他手边。
【好一出戏。】
陆执的心声冷冷传来。
【朕让她喝雪水,她就先把自己毒个半死。以退为进?还是想拉谁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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