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令牌冰凉,边缘磨损得厉害,硌在掌心里像一块沉甸甸的寒铁。
慕笙捏着它,指尖都在发颤。另一只手里那角染着暗红血渍的布条,字迹歪斜却清晰,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进她眼里,烫在她心上。
慕谦枉死——父亲!
兰台旧档丙字七号铜匣!
钥匙在贺兰贞故居地砖下!
小心庆王!
信息量太大,太突然,也太要命。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窗外月光惨白,透过窗纸洒进来,照着她苍白的脸和手中那两样仿佛沾着血腥气的东西。
是谁?到底是谁?三更半夜,用这种方式,把这样要命的东西塞进她窗缝?是之前废井边的神秘内侍?还是……另有其人?
“证据”两个字,像黑暗里陡然亮起的一簇鬼火,灼得她心脏狂跳,又冷得她遍体生寒。父亲当年的事,果然有冤情?兰台……那是宫中收藏最机密陈年卷宗的地方,寻常宫人连靠近都不能。丙字七号铜匣里,当真藏着能翻案的东西?
还有钥匙……贺兰贞刚死,她的故居恐怕早已被陆执的人翻了个底朝天。地砖下……真还藏着一把没人发现的钥匙?
最让她心惊肉跳的是最后那三个字——小心庆王。
庆王陆衍,先帝幼子,今上唯一的皇叔。平日一副闲散富贵王爷的模样,醉心书画,很少过问朝政,在宗室里口碑不算差。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难道那些潜伏多年、用鬼枯藤害死怡贵妃、如今又对陆执下手的“旧人势力”,背后站着的,是这位看似无害的皇叔?
如果真是这样……慕笙猛地打了个寒噤。那这潭水,就深得足以淹死任何胆敢窥探的人了。
她该怎么办?
把令牌和布条交给陆执?告诉他有个神秘人半夜给她塞了这个,指向兰台旧档和庆王?陆执会怎么想?会信吗?还是会怀疑这是她和什么人串通好的把戏,甚至怀疑她与庆王有勾结?
可不交……这线索关乎父亲冤屈,更可能触及谋害怡贵妃、如今又谋害陆执的真凶!她难道要瞒下来?
慕笙死死攥着令牌,尖锐的边缘几乎要割破她的掌心。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不能慌,不能乱。必须想清楚。
首先,送信人的目的。如果是帮她,为何不现身?如果是害她,这指向性明确的“证据”和警告,似乎又太“实在”了些。更像是一种……利用?利用她去探查兰台,或者去贺兰贞故居找钥匙,从而暴露她自己,或者引出别的什么事?
其次,这线索的真实性。兰台丙字七号铜匣是否存在?里面是否真有父亲案的证据?贺兰贞地砖下是否真有钥匙?这些都无法验证,贸然行动,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最后,庆王……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若他真是幕后黑手,那她现在的处境,就远比想象中更危险。对方不仅想杀她,还可能想利用她达到更深的目的。
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刚经历过的生死一线。现在,又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抉择摆在了面前。
窗外的月色渐渐西斜,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慕笙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将令牌和布条仔细包好,藏进贴身最隐秘的里衣夹层中。冰凉的触感紧贴着肌肤,让她时刻保持清醒。
不能交给陆执——至少现在不能。在无法确定真假、无法判断送信人意图、更无法预估陆执反应的情况下,交出去的风险太大。
但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父亲冤屈是她心中一根刺,而庆王若真是敌人,更是必须警惕的庞然大物。
她需要验证。需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设法核实这些信息的真伪。
怎么验证?兰台她绝对进不去。贺兰贞的故居……如今肯定被陆执的人严密看守甚至封锁,同样难以接近。
或许……可以从别的渠道打听?关于父亲旧案,关于兰台存档的规矩,关于庆王……总会有旁敲侧击的办法。
还有那个送信的神秘人……会不会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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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时,紫宸殿依旧笼罩在一片肃杀紧张的气氛中。侍卫明显增多,来往宫人个个屏息凝神,脚步匆匆。
慕笙肩头裹着纱布,换了身干净的宫装,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她像往常一样,去小厨房看了看陆执早膳的准备,然后回到暖阁外间等候传唤。
福公公看到她,连忙上前,低声道:“姑娘怎么起来了?伤着就该好生歇着。陛下吩咐了,让你这几日不必当值。”
“谢公公关心,奴婢只是皮外伤,不碍事。”慕笙微微屈膝,“陛下可醒了?”
“醒了,正用早膳呢。”福公公叹了口气,“陛下昨夜……几乎没合眼。影七大人那边审了一夜,倒是撬出点东西。”他声音压得更低,“散播流言那几个,骨头不算硬,挨不过刑,招认是收了昭阳宫一个三等宫女的好处,让她们在底下嚼舌根。至于那宫女,碧荷今早去‘请’时,人已经……投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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