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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边缘那一小丛胭脂绘就的幽兰,在昏黄光线下红得刺目,也冷得惊心。
慕笙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又迅速奔流起来,撞击着耳膜。她没有尖叫,没有慌乱地四处张望,甚至没有立刻去擦拭那抹红痕。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住那妖异的图案,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那只在暗处窥视、并悄然潜入她私密空间的手。
是谁?什么时候?怎么进来的?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压下了胸腔里翻涌的惊悸。然后,她转身,动作轻而缓,开始仔细检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门窗依旧紧闭,门闩是从内插好的,窗栓也完好无损。地面干净,没有陌生的脚印或拖曳痕迹。妆台上的其他物品,她惯用的木梳、一支素银簪子、一个盛着廉价头油的瓷盒,都摆放在原处,连角度都似乎没有变化。床铺平整,被褥没有翻动的迹象。衣柜、箱笼……一切看起来都与她离开时无异。
除了那丛幽兰。
对方显然是个高手,不仅来去无声,还能在不惊动任何物品的情况下,留下这样一个清晰而充满暗示的标记。这是警告,也是示威——我能随时进入你的房间,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慕笙走回妆台前,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胭脂绘就的线条。胭脂已经干涸,色泽暗沉,是宫中最低等宫女常用的那种劣质货色,随处可见,无法追查来源。画工也谈不上精致,甚至有些潦草,但兰花的形态却抓得很准,尤其是那微微下垂的花萼,透着一种阴柔又执拗的气息。
幽兰……林昭仪爱兰,贺兰贞名字带兰,那幕后势力以“兰”为标记或代号……这印记,是在暗示她已被这个以“兰”为记的势力盯上了?还是在刻意将她往“林昭仪”这个方向上引导,借刀杀人?
慕笙眼神微冷。无论哪种,对方都已经将她视为必须清除或控制的障碍了。
她没有立刻擦掉印记。而是先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廊下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宫里夜间巡查侍卫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她轻轻拉开门闩,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望去。昏暗的廊灯下空无一人,隔壁青黛的房间门紧闭着,悄无声息。
她关好门,重新插上门闩。然后走到水盆边,绞了一块干净的湿布,回到妆台前。她没有直接用布去擦,而是先用指尖蘸了点清水,轻轻涂抹在胭脂印记的边缘。劣质胭脂遇水微微晕开,红色变得模糊了一些。她这才用湿布,仔细地、一点点地将那丛幽兰擦拭干净,直到铜镜边缘恢复原本的黯淡铜色,只留下一点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水渍。
做完这一切,她将湿布扔进水盆,看着清水被染上淡淡的红。她的心却并未因此轻松半分。印记可以擦掉,但威胁不会消失。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一次,就能进来第二次、第三次。下一次,留下的可能就不是印记,而是毒药或刀锋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直接告诉陆执?说有人潜入她的房间留下威胁标记?陆执会怎么想?是相信她,还是怀疑这是她自导自演、博取同情或转移视线的手段?尤其在贺兰贞刚刚“意外”身亡、线索似乎中断的这个敏感时刻。
她想起陆执那双多疑而锐利的眼睛,想起他心中时常翻滚的、对身边所有人的不信任。她不能冒这个险。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沉默,有时反而显得心虚。
一个念头渐渐成形。或许……可以换个方式。
翌日清晨,紫宸殿内的气氛依旧凝滞。
陆执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显然又是一夜未眠。贺兰贞的死,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心里,带来挫败感的同时,也激起了更强烈的、不将幕后黑手连根拔起誓不罢休的狠戾。
他面前摊开着暗卫连夜整理的、关于贺兰贞生前最后半年的行踪与人际接触简报。内容琐碎而庞杂,这个老宫女深居简出,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除了荣养所几个相熟的老姐妹,偶尔去尚宫局领份例,几乎不与外人接触。然而,简报中提到,大约三个月前,贺兰贞曾以“祈福”为名,独自去过一次宫中西北角的佛堂,在那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而佛堂的守堂老太监,在贺兰贞“落井”身亡的同一日下午,也“突发急病”被送出了宫,不知所踪。
巧合?陆执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巧合”。
“佛堂……”他低声自语,指尖敲击着桌面,“给朕查!那个守堂太监的一切!还有,贺兰贞去佛堂前后,可有人见过她与谁接触?佛堂内有无异常?”
“是。”影七在阴影中领命。
慕笙端着早膳进来时,感受到的便是陆执周身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与肃杀。她将清粥小菜摆好,垂手退到一旁。
陆执没有立刻用膳,目光落在粥碗上升腾的热气上,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昨夜,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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