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思绪几乎要将她的头脑撑裂。直到午后,青黛再次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安神汤,趁放下汤碗的间隙,将一个揉成小团的、沾着些许药渍的纸条,极快极轻地塞进了慕笙的枕边。
慕笙心脏狂跳,等青黛离开,立刻抓起纸团展开。
纸条上的字是用炭笔写的,有些歪斜,却一笔一划极为清晰:
“物确为南疆鬼枯藤,性阴寒,初服似止咳良药,久服渐蚀肺腑心脉,症似痨病加重,医者难察。此物罕见,昔年宫中曾现,致一妃嫔咳血而亡。下毒者深谙药理,布局周密,姑娘务必慎之又慎。陛下之药,万不可再入口。然直接揭破恐打草惊蛇,反置姑娘于险地。可寻机使陛下‘意外’察觉药异,或设法更换可信之人经手汤药。吾在此事上或有旧痕,若需查验当年卷宗或辨识相关之人,可暗中告之。切切。”
没有落款,但慕笙知道是哑医女阿箩。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心口。“致一妃嫔咳血而亡”……果然出过人命!而且是在先帝时期。陆执知道这件事吗?他母妃的早逝……是否也?
一个可怕的联想骤然浮现,让她浑身发冷。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阻止陆执继续服那有毒的药。可正如阿箩所说,直接揭破,她如何解释消息来源?下毒者一旦察觉被发现,很可能狗急跳墙,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或者将黑手直接指向她这个“告密者”。
“意外”察觉……如何制造意外?更换经手人……谁能绝对可信?
慕笙捏着纸条,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福公公?张院判?还是……她自己?
直到窗外暮色渐起,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传话:“慕笙姐姐,陛下醒了,传您过去呢。”
南书房暖阁里已经掌了灯。
陆执靠坐在榻上,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锐利,甚至比平时更冷冽几分。福公公正伺候他喝一碗清粥,他吃得不多,眉头微蹙,显然没什么胃口。
见慕笙进来,陆执摆了摆手,福公公便端着剩下的粥碗退了下去。
“过来。”陆执声音依旧沙哑,带着病后的虚弱,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慕笙依言走近,在榻前适当的距离停下,垂眸行礼:“陛下可觉好些了?”
陆执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仿佛在审视什么。慕笙能感觉到他此刻心情极差,那不仅仅是因为病体不适。
【一堆废物。】他心底传来烦躁的怒骂,【太医院养着何用?区区咳疾都断不明白!还有朝上那些……个个心怀鬼胎!】
“今日都有谁来过?”陆执忽然问。
慕笙心中一凛,如实回道:“张院判早晨来请过脉,留下话让陛下静养。福公公一直在此照料。此外……并无旁人。”
“宫里……可有什么闲话?”他又问,眼神幽深。
慕笙斟酌着词句:“陛下龙体欠安,阖宫上下自是担忧,都盼着陛下早日康复。并无……不妥的闲话。”她隐约猜到他问的是什么,恐怕是担心他病重的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前朝后宫不必要的揣测甚至动荡。
陆执冷哼了一声,没再追问。他抬手揉了揉额角,露出倦色。
慕笙见状,轻声道:“陛下刚醒,不宜劳神。可要再歇息片刻?奴婢去点一支安息香?”
陆执却摇了摇头,目光转向榻边小几上堆放的一小摞奏折:“把那几份拿过来。”
“陛下!”慕笙忍不住出声,“张院判嘱咐,需静养……”
“朕还没死。”陆执冷冷打断她,眼神扫过来,“拿过来。”
慕笙咬了咬唇,知道拗不过他,只得将那一小摞奏折捧过去。心里却急得如同火煎——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再看这些劳心费神的东西?而且,那有毒的药,今日是否已经煎好送服过?福公公或张院判有没有察觉异常?
陆执接过奏折,翻开最上面一份。那是关于江南水患后续赈灾的汇报,字迹密密麻麻。他看了几行,眉头便越皱越紧,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治河款项又被克扣!这群蛀虫!朕非要……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陆执猛地侧身,用手捂住嘴,咳得整个肩膀都在颤抖,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又迅速褪成骇人的青白。
“陛下!”慕笙惊呼上前,想替他拍背,却见陆执指缝间渗出刺目的猩红!
咳血了!又咳血了!
“来人!快传太医!”慕笙朝外急喊,自己则扶住陆执摇摇欲坠的身子。陆执咳得说不出话,额角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福公公和张院判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见状都吓得魂飞魄散。张院判扑到榻前,急急诊脉,脸色骤变:“陛下急怒攻心,引动内火,肺络再伤!快,取我的金针来!”
药童慌忙递上针囊。张院判手都有些抖,抽出长针,欲刺穴止血。
就在这时,陆执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他身体一僵,抓着慕笙手臂的手陡然松脱,整个人向后倒去,双目紧闭,竟是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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